消息是老鐵匠送來的,一夜之間他的頭發便染上了一層白霜,人佝僂的厲害,宛若一具行屍走肉。
“妮妮,娃沒了,對不住了,這親事就算了吧!”老鐵匠顫抖著說完這句話便步履蹣跚的走了。
蘇小小怔怔的站在原地,腦袋像被巨錘擊中了一樣嗡嗡作響。四周靜的厲害,時間仿佛也靜止在了這一刻。
她反應了很久才驚覺:她的未婚夫戰死了。
那個喜歡紅著臉給他送花的大男孩就這樣消失了。
那個她愛慕並打算過一生的大男人沒了。
他才十七歲呀!憑什麼!老天憑什麼就這樣奪走了他的生命。
胸口像是被電擊中了一樣,一陣收縮一陣開裂,一次又一次,然後碎了一地。
劇烈的疼痛從心髒開始一寸一寸的蔓延至四肢百骸,肝腸寸斷。
她蹲下像快要死去的魚大口的喘息著,然後軟軟的倒在地上,身體因為疼痛而開始痙攣麻木。
楊氏從屋裏衝出來,連拖帶抱的把她放在了床上。
“小小,小小,你別嚇娘,娘給你找郎中去。”楊氏抹著眼淚給蘇小小倒了杯開水放在她手邊,順手把簪子樣式的鐵釺插在頭上,便慌張的衝出去找郎中。
蘇小小似在混沌中,一切虛幻的厲害。
她看到前世控製欲極強的母親指著她的鼻子罵道:為著一個男人尋死覓活的,你是有多欠男人!
欠男人?難道不是欠愛嗎?她隻是想要有人愛自己,寵自己,這個人是女的也可以呀!
像楊氏那樣多好,雖然沒主見了些,軟弱了些,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她甘之如飴。
楊氏是誰?她胡思亂想著:是今生自己的母親,她穿越了,占了人家女兒三歲的身體,自己還真是可惡。
聽說,夢裏是四維空間可以操縱時間,她這是在做夢嗎?如果可以,她回到哪一天好呢?
嘈雜的聲音不真切的傳入她的耳中。
“是賴三,這混蛋近些天可是太囂張了。”
“沒少霍霍大姑娘。”
“這次估計能消停個把月。”
“楊氏這是算徹底毀容了。”
“也值,半邊臉換隻眼睛。”
“這鐵錘才出事,賴三便想糟蹋楊氏,兩個女人想在這亂世好好過活難呀!”
嚶嚶嗡嗡的聲音由遠及近,然後戛然而止,有驚訝的抽氣聲,接著聲音便又細細碎碎的響了起來。
“這是小小?”
“咋這麼漂亮?”
“以前見她都是焦黃焦黃的,還一臉麻子,這一下子咋變成這樣了?”
“跟個仙女兒一樣,真好看。”
“怪不得那鐵錘看不上我家妮子,我還想著他眼睛有問題呢,寧願喜歡一個一臉麻子的女人。”
嚶嚶嗡嗡,嚶嚶嗡嗡。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有腳步聲從外麵奔來:“先給誰看呀!”那人為難的看了看床上臉色煞白的昏迷中的蘇小小,又看了看一臉鮮血的楊氏。
“給小小看吧,我這就是些皮肉傷,不當緊。”一開口,便扯到了臉上的傷口,細細密密的痛便襲卷了全身。
又有什麼要緊呢?不過是一張臉而已,她一個寡婦有這容貌不過是憑添禍端,毀了便毀了吧。
溫熱的手指搭上了蘇小小的手腕,一陣安靜,年邁的大夫閉目感受著手下的脈搏的跳動。
良久,他才溫和的開口道:“不用擔心,我開幾副藥給她安神,且讓她躺著吧。”
“很多事情剛開始確實很難接受,但日子久了就好了,總是要活下去的,隻要活下去,身體便會自動調節這些難以接受的事,或逃避或接受,總會給人活下去的理由。”
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從隨手的藥箱裏抓了藥,又講道:“倒是你,老夫怕是無能為力,這張臉怕是要毀了。”
老大夫身邊跟著的一個醫女利落的給楊氏灌了麻沸散,然後清理臉上的汙物和血跡。
當整個傷口徹底暴露在空氣裏的時候,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半張臉皮肉斑駁,青紅紫白交錯,傷口深淺不一,幾乎找不出一寸的好皮肉。
“我聽到聲音出去的時候,就看到眼中插著根發簪的賴三,把腳狠狠踩在楊氏的半邊臉上,大力的在地上摩擦,說要弄死楊氏。”
林家媳婦兒想起當時那狀如惡鬼的賴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也不知自己當時哪來的膽子,硬是大呼小叫的喊出了左鄰右舍的男人,這才嚇跑了賴三,救了楊氏一命。
心裏到底也是怕的,若是那賴三不死,怕是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想到這裏,又暗恨自己多管什麼閑事,男人被抓去打仗了,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這要是真有個啥事兒,就隻能一根繩子見閻羅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