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麵前突然亮了起來,一個男人提著燈籠走近,問道:“誒?這不是張大夫嗎?”
張大夫仰頭一看,是個陌生的男人,黑麵皮,厚嘴唇,很憨厚的樣子。
“我是張大夫,你是?”
男子一把將張大夫扶起來,笑道:“哎,你不記得我了?我主家那時生孩子,還是你幫著接生的的呢!”
張大夫心想自己一年到頭宅院裏轉,接生的孩子沒有百個也有五六十,哪裏記得這麼清楚,不過正好讓這人提燈送自己回去。
“哎唉,別說這麼多,趕緊送我回去吧,這段路也不知怎麼回事,今夜憑空多出些坑來,可摔著我的老腰了……”
男子連忙喚了人,拐角處出來一架驢車,“哎喲,張大夫趕緊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兩人上了驢車,青布幔子一遮,張大夫總算舒服了些,他舒了口氣,打量一旁的漢子,“你家是哪裏的?”
“我啊,住東大街街尾。”
張大夫皺皺眉,想著這城中大戶哪家在東大街街尾呢?他向來隻往大戶人家去,什麼時候去那兒出過診?可想了一圈也沒想出來。
“你,你主家姓甚名誰啊?”
此時,驢車已經離開大街繞進了小巷,道路狹窄,一時顛簸,張大夫一個沒扶穩,撞到男人的胳膊上,那胳膊像木樁一樣硬。
男人一把扶住張大夫,讓他坐正,笑道:“張大夫真是貴人多忘事,你不是上午剛到我主家府上出診的嗎?”
張大夫想了想,突然想起來,急道:“你,你是謝家的?”
驢車裏卻沒聲音了,張大夫一時冷汗冒出來。
他前幾日去依舊例去謝家看診,他同謝家老夫人李氏也是老熟人了,可這次出診卻不一般,那位夫人的症狀大概率是懷孕了,隻是月份淺不能拿定主意,他將此事告知了李氏,李氏讓他暗中用藥,悄無聲息的讓那夫人流掉孩子。
這類事兒他不是沒幹過,反而可以說是熟能生巧了,不過腹痛幾日出血,就同夫人往常來月事一般,難以查證,按理來說應該已經成了才是。
“張大夫可想清楚我尋你何事了?”
張大夫掀開幔子往外一瞧,黑壓壓的叢林如同臥獸,早已經不在大街上了。
他哆哆嗦嗦道:“府上,夫,夫人的病可痊愈了?”
龐三一聽,心裏的火也冒起來。謝寧讓他查查這個姓張的,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是個敗類,這宛縣大戶府上多少陰私都和他脫不了關係。
這下倒好,犯到那小姑奶奶頭上了,竟然還厚顏無恥問陳氏的病是否痊愈了?
他惡狠狠道:“痊愈?有你這樣的庸醫,能痊愈嗎?”
張大夫一聽這語氣,便知道是事情敗露,人找上門來了,可他到底在宛縣混了這麼久,勉強穩的住。
“我好歹在宛縣耽當了數十年的大夫,救人無數,也不是憑你一張嘴便能詆毀的,我…”
“閉上嘴,還要狡辯些什麼跟我們主子說去!”
說罷,驢車已經停了,男人提起他的衣領就將他扔出馬車。
“哎喲!”
張大夫摔倒在地,頗為狼狽,強忍著膝蓋和腰間的疼痛爬起來,就見前方站著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臉色在夜色和火光下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