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坐在安靜的病房裏,可能是說了太多話,久誠疲憊的眯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她悄悄拿起書包寫了幾句話交代了一下,便走出醫院。
她可以自己回去,小姨還要照顧小姨夫,怎麼能耽誤她的時間來送自己?
她走在馬路上,看著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以前馬路上是沒有車的。這個小鎮發展的那麼快,已經有人開上小汽車,為什麼姨夫的病卻無法治愈。
她站在河邊,看著高高的堤壩,想起小姨夫的話“我們是家人,你會永遠記得我。”
……
黃嶺嶺來的時候,久誠驚醒了,慌忙問小茹去了哪裏。
“爸爸,這是姐姐給你留的字,她自己回家了。”
久誠苦笑自己拖累了這麼多人。
他靠在病床看著窗外的陽光,無力的想著自己即將枯竭的生命。
他真的拖累太多人了。
他的孩子他的家人要承受他帶來的這麼多打擊。每次隻要一想起,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個夢。
人生不是如夢麼?為什麼這麼快讓我醒!
暑假還沒開始,久誠要求出院。
是的,沒有再治療的必要了。浪費那麼多藥在一個絕症病人身上,很浪費。
回家以後,黃嶺嶺學著做飯,久誠坐在板凳上教她。
這個夏天很熱。
阿超忍著吃下並不好吃的飯菜,有時候米飯是夾生的,有時候青菜是苦的。
黃嶺嶺站在廚房,背對著大家,一個人,一邊炒菜一邊掉眼淚。不知道上天和她開了什麼玩笑。她可以吃苦過窮日子,冬天挨凍受餓都無所謂。
為什麼偏偏好好的一家人不得不麵對這樣的絕望與死別。
她不知道怎麼去過以後的生活。想都不敢想。
她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的,可一切那麼順利。她從不知道有一天這一切都將要還回去。
難道人這一生都注定坎坷麼?這樣的巨變會壓垮了任何人,何況她早已不再堅強。
久誠的病還在持續惡化,他已經無所謂疼痛。
身體的疼痛和隨時會來的死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偶爾飯後,他拿著象棋強撐著和兒子下象棋。阿超看著爸爸像第一次下棋那樣,說起楚河漢界、劉邦項羽,一愣神好像一切又回到從前了,爸爸還是以前的樣子。
低頭去看棋盤,卻看見爸爸的手指毫無血色,他膽戰心驚,絕望的想哭。
一個很平常的午後,
阿超遠遠回頭看爸爸坐在門口,垂著頭像在打瞌睡,美人蕉就在不遠處開的血紅。
久誠抬頭一看太陽毒熱,想要喊阿超過來,怕他曬著,但他已經說不出來那麼大的聲音,隻能讓一旁的鄰居幫忙喊一下。
“我在釣龍蝦,大姨說龍蝦有營養,我爸吃了有營養的蝦就能好起來。”
鄰居拍了拍久誠的手,忍不住眼淚轉頭走開了。
哪怕是鄰居,想到一個孩子將要沒有爸爸,也難以壓抑心頭的哀傷。
久誠一個人坐在板凳上,眼淚順著毫無血色、幹枯的臉往下掉。
他已經沒辦法說出自己有多少眷戀與不舍。他寧願自己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也不想留下尚小的孩子,而自己卻隻能無能為力的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