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另一邊,皇宮大苑內,宗正寺少卿郭孝之立身於貴妃栗己寢宮中,靜靜等待著貴妃的來臨。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被栗己宣召入宮,但是為官多年的經驗讓他有所預感——屬於自己的機會就要來了。
不多時,栗己身著華服,屏退左右,獨身踏入這宮殿內。瞧著早就等候多時的郭孝之,緩緩道:“陛下每每入睡,總要本宮相伴左右。少卿大人久等了。”
郭孝之聞言躬身道:“娘娘與陛下是生死之交,恩眷正隆。絕非尋常妃子可比。”
栗己聞言笑道:“怎麼不說,是因為我頗有姿色呢?難道,我不美嗎?”言語間廣袖一揮,端坐於正位上,看向郭孝之的眼神,沉毅穩重而又有幾分饒有趣味。
郭孝之對這栗己的過往頗有耳聞。他知道,一個在風月場受盡傷害、千瘡百孔的女人,最嫉恨的便是好色之徒、下流之輩。所以麵對這樣一個流於表麵的問題,郭孝之自知絕不能掉以輕心、敷衍了事。但見他垂目一思,而後抬首看向栗己,顧左右而言他道:“鬥膽敢問娘娘,在問何人?”
“這裏除了你我,還有旁人嗎?”栗己語氣間已經隱隱有些不悅。
郭孝之依然不疾不徐:“那容臣再鬥膽問一句,娘娘問的,是身為臣子的我,還是身為男子的我,亦或是,身為人夫的我?”
栗己狐疑道:“有何不同嗎?”
“若娘娘所問的,是身為臣子的我。臣以為,娘娘之美,忠勇剛烈,聰慧睿智,乃國之絕色。”
“那我若問的,是男人的你呢?”
“若問的男人的我,隻有八個字。娘娘之美,人間正色,悅目為姝。”
栗己聞言哼笑一聲。
郭孝之緊接著又道:“若問的是已為人夫的我,那臣隻能回答,在臣心中,拙荊楊氏之美才是首屈一指。成婚以後,除夫人外,世間女子在臣眼中,再無美醜之分,隻有男女之別。臣看娘娘,則隻有君臣之道。”
栗己聞言一愣,滿意地點了點頭,緩緩道:“好一個,尊妻之德。好一個,君臣之道。”
這一席對話,說到了栗己的心坎裏,讓栗己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被尊重。她也愈發堅定了要讓郭孝之成為自己左膀右臂的信心。
梁平秋淪為通緝罪臣,栗己意識到梁平秋一支的勢力已不可用。而對於那身為征元帝近侍宦官的父親呂望先,她又充滿了仇恨。她隻想利用他身為宦官的勢力,而不想和他敘舊太多的父女情誼。觀望朝中良久,栗己將目光鎖定到了郭孝之身上。
郭孝之身為宗正寺卿府上的贅婿,身份上已經低人一等,又因其行事溜奸耍滑,看起來在朝中如魚得水,實則未曾受得朝臣同僚們多少待見。而他雖然少有功績,卻能在兩黨之間立得住腳。可見此人確有其過人之處。這也是栗己打算重用他的原因。
“本宮想在陛下麵前,保舉你進禦史台,更兼司農掾吏少司農。但是有一個條件,所有政務做兩份文書。一份呈天子,一份上中宮。不知少卿大人,意下如何?”栗己當即明了,開門見山道。
郭孝之聞言,驚訝間緩緩抬起了頭。麵對這膽敢幹政的後宮嬪妃,郭孝之眼神間非但沒有對栗己說出這番話的恐懼,反而因為她身居高位卻願意對自己表露心跡,而心生幾分動容。但見他開口道:“鬥膽敢問娘娘,誌在何處?”
栗己看著他的反應,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隨即走下高台,看著門外無限高的月亮,眼神堅毅道:“月光所及之江山,明日所耀之沃土。”
郭孝之聽著這番溫柔卻力透蒼穹的話,栗己的政治野心已經昭然若揭。而郭孝之不僅沒有表現得震驚,反而淚目道:“微臣從政入仕,已十年有餘。雖不敢自詡千裏之馬,卻也自信有百裏之程。數年來,名托少卿,手無實權,此心難平也久。”繼而撩袍跪地,拱手抬眼繼續道,“貴妃娘娘慧眼如炬,伯樂識人,從今往後,郭孝之此身,任憑娘娘驅使,絕無二話。”
栗己聞言,淚眼潸然轉過身去,扶著他的胳膊道:“先生請起。”繼而憂心道,“眼下確有一事要拜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