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秋知道薛定搖聰慧過人,長期身處軍營也讓她養成了見微知著、細致機警的品性,自知該給她一些合理的解釋,於是食指彈淚道:“讓我先回答你最關心的問題吧。”繼而抬眼看著她的眼睛,“沈老丞相提出糧草調度權這件事,與我無關。其實按道理講,就這件事而言,你更有理由、也更有立場與沈老丞相私下相商,不是嗎?畢竟你是他的學生。”
薛定搖抬眼看著梁平秋,見她義正言辭,眼神也沒有閃躲,自己心裏也泛起了嘀咕:老師縱橫官場多年,比我更懂官場之道。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或許,果真是不謀而合?
見薛定搖神情有所動容,梁平秋又信口道:“至於為栗己寫歌功頌德的文章。你知道,我擅占卜問卦。近日作卦,瞧出她有龍鳳命格,實乃罕見。縱使我不幫她,她也會有其他辦法踏入後宮,走上她該走的路。我此番,不過是做個順手人情罷了。”
“嗬,因為一道卦象。”薛定搖聞言隻覺荒唐,扯著嘴角輕笑一聲,難以置信問道,“依你所言,命數寒微者就該清貧守困、碌碌一生;命數富貴者就該忝列宗廟、抱玉懷金?世事無常,能取多大功名、做多大成就,一切事在人為,豈由天定?六爻八卦之所用,不過慰藉人心罷了。栗己德行有虧,眾人皆知。因奉占卜事就助此人入後宮、埋禍患。梁大人此言,實難讓人信服。”
“哈哈哈。”梁平秋大笑一聲,看向薛定搖道,“你習的是儒,我修的是道。你講仁義教化,我講順其自然。你因循章法製度,我因循萬物不為我所有,但為我所用。但你我殊途同歸的是,找到平衡。找到天地陰陽,朝野內外的平衡。栗己,正是這個平衡的關鍵所在。”
“為我所用?”薛定搖即刻抓住關鍵,再次凝眉看向她,“你是說,改革變法,她能相幫?”
梁平秋垂下眼睛繼續道:“我也拿不準,但願一試。”而後再次看向薛定搖,“我回答了你許多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回師途中,可曾答應陛下什麼?”
薛定搖將茶杯抬至嘴邊,眼神多有忐忑:“我許諾陛下,若察納我的上疏,舉國之內改革變法,必將,必將以三年為期,恢複國力。期滿後,無論國庫倉儲如何,我都會披堅執銳,開疆北伐。”
“你!”梁平秋一拍桌案,憤而起身。
薛定搖想到她可能會生氣,但沒料到這樣生氣。嚇得灑了杯中茶水。
梁平秋氣得來回踱步:“三年,三年,三年。薛將軍好大的本事啊!三年前西征回師,與陛下擊掌立狀,舉國皆知。結果卻是在大功將成之後被貶地方、流放下縣。如今,又是三年。你可知國庫的窟窿,是三個三年也補不完的嗎?”
薛定搖自知她為何憂心如焚,於是開口解釋道:“陛下憂心龍體,時常擔憂為政期間無功可成。而一統中原,又是曆代帝王的夙願。所以一直以來,才會致力於征戰北殷,卻也因戰爭讓百姓飽受烽火硝煙之苦。近幾年地方動亂頻發,百姓若不得已喘息,造成的後果將難以估量。我身為人臣,在百姓的困境和帝王的期許之間,能做的,隻有調和折中。這個辦法,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項承諾,是不得不做的承諾。如若不然,難以勸說陛下停戰休養。難以給百姓爭取一道生存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