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秋躬身道:“回陛下,為保證萬無一失,可譴下吏去往席間。就說陛下龍體微恙,不便出席。若有酒足飯飽者,可先行回府。”
征元帝隨即遣身邊近侍太監去往席間如是宣告。此番口諭一下,眾臣走了小半。
在這受封的關鍵時刻,栗己明顯有些心緒不寧。征元帝顧不得肩膀上的疼痛,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又過了兩刻鍾,征元帝再問道:“平秋啊,現下宣讀詔書,是否合適?”
但見梁平秋會意一笑:“眾臣中多有謹小慎微而擔心離席不敬者。陛下可派遣下吏吹滅後庭與前宮連廊間的蠟燭、燈籠,以作安憩之狀。宴上眾臣見狀,自會離去多半。”
征元帝隨即遣太監宮女吹滅連廊蠟燭。正在歡飲的眾臣工見連廊燈火盡滅,都以為征元帝已經睡下了。於是又悉數走了大半。
酒過三巡,三公九卿因為年邁早已離席。留於席間的大多是官階低微的年輕官吏,且皆有微醺之態。此時梁平秋看著宴會滿意地點點頭,回身道:“陛下,可以宣讀冊封詔書了。”
但見征元帝忍著肩頸上的疼痛,牽著栗己的手來到席間,眾臣子驚訝間連連跪拜,卻也多有醉酒之意,傾頹之姿。趁著眾臣子跪拜之時,近侍太監宣讀了冊封栗己為貴妃的詔書。
時過三載,眾臣多半早已忘記栗己何許人也,縱有幾人憶起,卻因三公九卿不在此間,所以他們也不敢貿然上諫表示反對。因此一詔讀罷,也就隻剩幾聲稀稀落落的“恭賀陛下”。
身居高台的栗己站在帝王身邊,憑運而築權,借勢而立威。她終於可以睥睨著曾經視她為玩物的那群人,隻是站在這裏,就能令他們魂消膽喪。為了這一刻的榮光,她經曆了太多不堪的過往。看著眾人朝賀的模樣,栗己不禁淚眼婆娑、倨傲一笑,內心緩緩自語道:“屬於我栗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梁平秋一直作旁者觀,見眾人並無異議,自知也該功成身退了。於是在眾人拜賀之際,默默退身出了宮門外。畢竟席間沒能說得上話,她還有要事與薛定搖商議。
夜色至深,星鬥燦燦。薛府與梁府間的牆頭上,枝葉斑斕。梁平秋於樹下石桌上靜撫琴瑟。
一曲終了,牆邊傳來一聲久違的問候:“居士琴聲哀怨,是有什麼煩惱嗎?”
是薛定搖的聲音。梁平秋大喜過望跑到牆邊:“你酒醒了?”
“勞你惦念。睡了一覺,酒已醒了大半。”薛定搖立身牆邊,轉而又問,“你回來以後,左逢年有沒有苛責你?”
“回師途中,陛下有沒有為難你?”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互相關切道。
二人同時一愣,隔牆而笑。梁平秋隨即開口道:“我慣會言辨,無足擔心。隻是你此去數日,一切還好嗎?腿疾有沒有複發?陛下有沒有因為北衛軍的事苛問你?”
聽著如此關切的問詢,薛定搖內心多有動容。淚眼婆娑地望著磚牆道:“我一切都好。腿疾沒有複發,陛下也沒有多加責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