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這……”李柄一時語塞,慌亂間不禁抬袖擦拭著額間的汗水。
薛定搖和清流一派的其他臣子一樣,本就對這對南衛軍有實際總指揮權的內廷太監心有芥蒂,再加之他縱容手下當街鞭笞施老將軍屍體,心中更是對他厭惡痛恨。隻是礙於沒有實證,他又是皇帝近侍,這才沒有與他正麵起衝突。此刻薛定搖已經意識到的是,李柄應該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安危故意言之,意在與南衛撇清關係。隻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將自己部下置於險境,這種行為更是為薛定搖所不恥的。見他支支吾吾,薛定搖一收長槍道:“公公好自為之吧。”說著便向坐騎走去。
李柄留在原地,心中暗暗發狠私語道:“我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如此低聲下氣,卻換不來你的平心而待。那好,咱們走著瞧!”
整頓過後,征西大軍無一傷亡地踏上了遠行的征途。栗己站在城關門外,鄙夷不屑地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扶宋修儀上馬車的太中大夫宋越,又回過頭來看著遠去的行軍背影,流轉似水的眼神此刻竟充盈著無邊的勢利與野心。但見她淡淡自語道:“區區一個瘸子太中大夫夫人的頭銜算得了什麼?權貴勢要,將軍英雄,才配得上我才情遠誌、傾國傾城。”輕啟薄唇莞爾一笑,笑得含蓄得意而又肆意驕矜。
蒼勁悠遠的古道上,浩浩湯湯前進的隊伍構成了一派金戈鐵馬的軍武氣象。
杜之問吹著呼哨踏馬上前,與薛定搖並行。但見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將一本書從腰間拿了出來,遞到薛定搖眼前。薛定搖定睛一看,是她在相府尚未看完的那一本《水紋地形考》,隻是墨痕未幹,應該是抄錄的副本。而那字跡,薛定搖一眼就看出是沈觀行的筆跡。
她無法想象政務纏身的老師如何在短短數日裏抄錄了萬餘字的書,隻為一個學生的喜歡。看著老師的筆墨,薛定搖仿佛看到了橘黃色的油燈下沈觀行吃力伏案的模樣。念及此,她小心翼翼地將書本藏於懷中,有些動容地對杜之問說道:“多謝杜監軍。”
杜之問見她神態如此誠懇,倒有些難為情了,於是故作鎮定道:“看在你為本監軍執轡的份上,本監軍就勉為其難,給你作首詩吧。”言語間故作高遠地看向遠方。
他雖忿忿不平於薛定搖將自己拉下水的行為,但又深知薛定搖此次回京是為了給施老將軍正名。杜之問雖然性情驕縱但心性不壞,對施老將軍更是欽佩仰慕。如今薛定搖為了施老將軍的清名不惜千裏請命,這份忠肝義膽也是令他佩服的。雖然羞於表達,但在杜之問心裏其實早就已經原諒薛定搖了。
而薛定搖自然知道這是杜之問表示諒解的方式,於是立馬知趣地抱拳捧場道:“能得杜大詩人賜詩,薛某榮幸之至。”
二人相視一笑,一場幹戈就此化解。
“寒風吹夜雨,鐵馬踏山河。
縱兵八萬裏,問恩起冥歌。
禦前三擊掌,提頭赴開疆。
赤誠何所似,且看薛家郎!”
芳草古道,鐵馬錚錚。雄渾而又充滿士氣的辭藻隨著行軍的步伐響徹在空曠的山野上。當才華絕代的詩人踏上了南征北戰的征途,也就成了詩詞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