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觀行聽聞此言心頭一凜，持笏板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征元帝黯淡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光亮，廣袖一揮示意眾臣工停止議論。半站起身問道：“你說什麼？” 看向薛定搖的眼神，是狐疑的，是難以置信的，又是急於求證的，有所期待的。
薛定搖見狀，語氣堅定地緩緩開口道：“陛下，諸位大人。《武經總要》卷一中說，擇將之道，唯審其才之可用也，不以遠而遺，不以賤而棄，不以詐而疏，不以罪而廢。諸位何故以我的年齡作為顧慮呢？施老將軍為國戎馬一生，與諸位同朝為官一世，諸位又何故不相信他識人的眼光、用人的選擇呢？”一番質問，令明堂之上的眾人陷入沉思，薛定搖繼而雙手作拱，“末將鬥膽請陛下降旨，封我征西將軍銜。我薛定搖願領兵以禦烏蘄。不出三個月，必能讓我大齊軍民自如行走於汴之走廊上，山海無阻、萬裏通關！願與陛下擊掌為誓，若成，不受封賞；若敗，甘獻人頭！”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沈觀行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奏陳：“陛下，薛定搖年輕氣盛一時胡言……”
“左丞相稍安勿躁！”征元帝再次大手一揮示意沈觀行暫停陳詞，由李柄攙扶著離開龍椅、走下台階。
從薛定搖拿出施正明的絕筆諫書到現在，征元帝心中一直在將眼前的局麵與五年前迫使征東大將軍韋烈讓渡龍節作對比。五年前韋烈帶兵平定東部戰事後，征元帝因為他深得軍心、民心而有所忌憚，那時東南漸趨和平，他在徹底沒有後顧之憂後才終於出手將其迫死以得東南軍權，目的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薛定搖的幸運之處在於，當前局勢與五年前有所不同。如今西部邊境戰事未休，征元帝又以一統中原為最高目標。他所需要的，正是願意披堅執銳、敢於站出來攻城掠地的人，比方說，薛定搖。
從這個角度上看，高高在上的帝王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左曲軍侯，似乎是不謀而合的。他們了解對方的軟肋，也知道彼此的所求。
征元帝目光注視著薛定搖，冷峻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久違的笑意。待站定於階下，他帶著幾分試探、饒有趣味地反問薛定搖道：“敢與朕立軍令狀，你倒是頭一個。隻是你鮮少有帶兵經驗，朕如何信你？”
第一次與一國之君如此近距離地對視，薛定搖第一次對帝王的模樣有了具體的認知。征元帝語氣裏的挑釁與輕視，讓她的回答更加堅定：“行不行，看功績；成不成，看戰果。成熟矯健的雄鷹在能夠搏擊長空之前，也是毛羽未豐的雛鳥。陛下還沒有給我獨立翱翔九天的機會，又何以認為，我不值得相信呢？”
征元帝聞言一怔，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眾卿看見了嗎，這，才是我大齊軍兵該有的男兒本色！為兵為將，要的就是橫刀向天、要的就是英雄肝膽！咳咳咳……咳咳咳……”一番激烈言辭的刺激下，征元帝再次長咳不止。李柄見狀慌忙為其拍背。待有所舒緩後，征元帝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