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城外的敲更人敲了三響,時辰已至三更。
右丞相府宅大堂內燈火通明。十三曹令左玄暉、郎中令宋修儀、北衛尉洪嗣簫齊聚一堂,共商大事。
沈觀行在禦前的上疏於外戚一黨而言,既是福也是禍,既是機遇也是挑戰。其福在於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太尉之位,而其禍在於,若明日早朝征元帝真依沈觀行所言,宣告以國禮厚葬施正明。那麼便等同於昭告天下施正明無罪。既然施正明無罪,那麼上諫參奏施正明的官員自然要因言獲罪。而當初牽頭參奏施正明的,不是別人,正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外戚一黨的宋修儀。
已過不惑之年的宋修儀是已故醫官宋儉徽之子,隻因征元帝常年累病加身,宋儉徽生前身肩護佑龍體之責,調息聖體有功。因此宋修儀也頗得皇帝信任。宋修儀作為郎中令,主管征元帝的近侍寵臣——郎官。本是因得聖眷而高枕無憂的宋修儀,此刻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與焦慮之中。
“誣告朝廷三公大臣可是死罪,我命休矣呀。我與諸位同朝為官,現在突然鬧出這麼一出,諸位可要保我一保啊。”宋修儀惶恐不安地看著兩位同僚,渾身顫抖、栗栗危懼。
北衛尉洪嗣簫是個不拘小節的粗獷耿直之輩,隻見他扯著嗓門道:“宋大人。說到底你也是個九卿大臣,遇上這樣一點小事就嚇成這樣,傳出去了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嗎?”
“嘿,我說洪衛尉。這事你是占盡了好處,我們這一群人可是為你洗手做羹湯了。你還在這說風涼話!” 宋修儀廣袖一甩別過臉去,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左玄暉立刻站起來打圓場:“二位大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話兒趕話兒不打緊,可別冷臉呐。”
宋修儀抻著脖子喟歎道:“隻可憐我身先士卒,怕是要死在斷頭台上了。”
“誰要死在斷頭台上啊。”右丞相左逢年踩著話音兒踏入議事堂。
但見這與沈觀行同庚的左逢年,怡然自得地背著手,聲音洪亮地出現在眾人眼前。左逢年此人,貪戀祿位而巧舌如簧,城府極深又有仁義表象。以風趣幽默事上,時時妙語連珠;用敷衍塞責辦公,處處插科打諢。遇人相求時有收錢辦事的圓滑,大難當頭時也有置身事外的本事。又因為是皇親國戚,頗得皇帝寵信,故而在朝中結黨了不少營私之輩。
“見過左相。”見是他來,洪嗣簫、宋修儀立馬起身行禮。
左逢年一聽“左相”二字內心甚是雀躍,卻又故作鎮定地嗔怪道:“說了多少遍了,莫要稱呼左相。喊得人怪不好意思的你說。”
洪嗣簫聞言立馬上前笨拙恭維:“我們心裏能位於左尊的,就您一人兒。那個姓什麼沈,叫什麼行的,我們壓根兒看不見,看不見。”一邊說著一邊擺手搖頭。
“你這……”左逢年笑靨如花地指著他,終是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但見他環顧一周,轉了話鋒問了句:“誒?杜彧杜大人今兒沒來啊?”
左玄暉一邊扶著左逢年往中位上走,一邊道:“剛才命底下人傳來了話,說是有家事要處理,不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