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相之誌(1 / 2)

待沈觀行一行人告退後,掌事總管太監李柄伺候征元帝更衣、小太監吳全則端藥送湯。但見征元帝用完藥,小太監吳全走出寢殿正門後,征元帝走至榻側、摸了把枕頭。掌事太監李柄自然知道聖心為何,便知趣地退居到了寢殿屏風後。但見征元帝把手伸向枕頭底下的暗格撥動開關,牆邊書架緩緩打開來。他走進密室,拿出來一個錦囊。待一切恢複原樣後,李柄自顧出來。征元帝發話道:“李柄。今晚上辦好兩件事。第一,你持龍節去城外,傳朕口諭,命鎮東大軍的十萬來兵在城郊二十裏外駐紮。以烽火為號。若早朝後未見烽火,可退兵回營。”言語間將龍節遞了出去。

“是。老奴領命。”李柄雙手接過龍節回話。

“第二,”征元帝捏了捏眉心,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踟躕再三還是開了口,“城郊孫伯舒的遺眷,不必再留活口了。”

麵對這樣一個人命關天的決定,李柄似乎習以為常了。隻微微含笑道:“主子爺生性怕涼,老奴還是給主子爺泡完腳,再去不遲。”

征元帝揮了揮手道:“此等瑣事,讓吳全來便是。你盡管去。”

李柄自知征元帝不喜囉嗦,這才把龍節收將起來。在宮門口給吳全囑咐了一遭,方才離去。

熱氣騰騰的水霧裏,小太監吳全小心翼翼地為征元帝洗著腳。看著征元帝麵無任何表情卻有所思慮的眼睛,他學著往日李柄的模樣一邊伺候一邊試探說道:“為了自己的一個學生,把太尉一職作為籌碼拱手相讓。看來丞相的清名,也不過如此。”

按照他往日觀察李柄奉承天子的言行,對於不得帝心的臣子,出言指摘兩句總歸是沒錯的。

然而東施效顰的結果隻會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征元帝帶著一種勝利後的失落語氣沉悶道:“朕容得下四海,自然也容得下一個政見相左的臣子。唯一容不下的,是一個閹宦對大局意識者的評判。”對於沈觀行做出的讓步,征元帝心知肚明。

小太監吳全聞言立即知趣,泣涕道:“主子爺寬宏海量,小奴不該妄議朝政,小奴知錯。”

征元帝廣袖一揮入榻而睡,任其跪去。

征元帝之所以有此反應,是有原因所在的。先帝在位時,年號為通和。通和二十五年,先太子夭折。六王子爭相奪太子位,各自舉兵向師京師邕邑,最終引發兵亂,時任太尉的大將軍施正明總領大局、統兵禦敵。正值內亂之時,外夷也趁機舉兵中原。大大小小的戰役,前前後後打了三年。以至國庫虧空,百姓受災。先帝環顧滿目瘡痍的國家,久悔不能自已,痛定思痛後廢黜“無為而治”的國策,轉而推行儒法仁政。仁政推行不足一年,先帝卻於通和二十八年舊病複發,由於對六王失望至極,臨終之際決定傳位於長期不得帝心、遠在鄢地封國的長庶子,即如今的征元帝。同時任命丞相沈觀行、禦史大夫湯徵、太尉施正明為輔政大臣,囑托他們要輔佐新帝推行仁政,以恢複家國往日富庶氣象。

事與願違的是,長期不受先帝重視的征元帝迫切想要自證實力,他上位後並不滿足於做一個守成之君。他的誌向在於開疆拓土,在於擴大國家的政治版圖。然而自南齊建朝以來,向來相權大於君權,所以征元帝對於沈觀行是有忌憚和猜忌的。而作為一個有雄心圖霸業的帝王,他又需要將一些權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裏。

在掃清太後餘黨之後。戰爭,幾乎成為了他政治生涯的主旋律。而以沈觀行為首的清流一派因循先帝遺旨,屢次勸諫更改國策、主張休養生息。所以從征元帝視角上看,所謂清流一派,不過是先帝遺留下來的、阻礙他施政方針的權臣罷了。即便如此,他仍然認為與沈觀行一派的較量,是政見相左且無可避免的君子之爭。絕非是區區閹宦所能肆意談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