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談之際,作為九卿之一的太常大人盧肇清也馬不停蹄地趕來了丞相府。按照慣例,每月月末他都要來丞相府同沈觀行清議儒學教化、規製儒生修學進度。但見他俯身行禮後保持冷靜地禮問道:“丞相大人,禦史大人。今日本有清議安排,但卻驚悉宮門兵變,特來問候。”
禦史大夫湯徵和太常大人盧肇清皆是儒生、同屬清流。作為在風裏雨裏走過近二十載的朝廷大員,天塌下來的大事麵前,也都能最大程度地保持著克製和冷靜。
沈觀行輕抬盧肇清的衣袖道:“盧大人來得正是時候。事急從權。今日清議暫停。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托付給盧大人。”
“丞相但講無妨。”
“司學監的學生本就對施老將軍受刑問斬一事怨憤頗大。現下邊境騎兵入京,可能會更讓他們覺得有所依傍。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年紀,最容易偏激激進。肇清,我希望你能安撫好司學監的學生,尤其是儒生。這件事解決之前,輿論不可生亂。更不能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司學監是清流一派的官學之地,這裏的才俊大多從全國各個州郡選拔而來,是以備朝廷之用的棟梁之材。
盧肇清當即明了,俯身稱是。
沈觀行接著看向禦史大夫湯徵:“湯大人,陪我進宮麵聖吧。這件事,要在五更天早朝前定下調子。”轉身欲行之際,忽而一陣頭暈目眩。太常盧肇清和旁邊的丞相府管家趙勰見狀趕忙上前攙扶。近幾日為施正明之事奔波勞累,他實在有些體力不支了。待沈觀行站定後,拍了拍盧肇清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回府。按照南齊律製,禦史大夫作為丞相輔職,有充分的理由和權力同丞相進退一體。而作為主管祭祀禮儀與教育的太常一職,盧肇清實在沒有在涉及軍統問題時發言的立場。這也是作為丞相的沈觀行沒有發話讓盧肇清一同進宮麵聖的原因所在了。
沈觀行心中自是期望見到薛定搖問清緣由,以安定四方軍心不至釀成大範圍的動蕩。然而他心中明白,如今局勢下,自己作為薛定搖的老師,免不了帝心的猜忌。不管從禮數的角度上還是在消除帝王猜忌的角度上,他都隻能將進宮請罪作為第一要義。
湯徵看著分身乏術的老丞相,恭敬而又無奈地扶著他出了丞相府的大門。同列朝班多年,湯徵十分清楚沈觀行的個性。一旦涉及大局,他向來是要親力親為、鞠躬盡瘁的。
彼時,皇宮大苑內廷政事堂中,褪去一身冕服的征元帝身著素袍,由掌事太監李柄扶著,自大殿屏風後走來。但見他虎眼龍鼻,眼周卻略有赤色,膚白若雪卻如同傅粉,儀表堂堂卻形銷骨立。三伏天的天氣,仍然披風加身。自幼累病加身的他,身體一直抱恙,每日都要以藥飲維持著這副幾乎無縛雞之力的軀體。
然而,這位三十有八的帝王,卻有著與身體狀況不相匹配的勃勃雄心。但見他摩挲著掛在大殿中央的疆域圖,靜靜觀望著天下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