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家(1 / 3)

看著漪秋獨自離去的背影,安蓂玖深歎了一口氣,他抱著季洹已經麵目全非的身體緩緩站了起來,說道:“走吧,我們一起送他最後一程。”

幾人找了一處幹淨的地為季洹做了一個簡易的墓。此時封呈村內的邪祟已全部消失了,應是方才塵墨出去的時候又滅了一波。沒了邪祟的封呈村瞬間不再被迷霧包裹,反而變得亮堂起來,因為久無人煙,風景也算是美。

回去的路上安蓂玖沉默得出奇,南風修途又想知道那方隻有幾根梁柱的祠堂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塵藻便給他解釋了一路。南風修途聽完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感歎著惋惜,而是直接紅了眼眶,也沉默了。

南風修途大約就是一般人最羨慕的那一種人,自小無憂無慮,被保護得極好,家庭和睦,父母恩愛,年少有為,做事任性衝動但有分寸,有一段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好姻緣。不夠相熟的人會覺得像他這樣的人一定難以理解人間疾苦,但是相反的是,他比一直柔和處事,活在方圓之內的安蓂玖更加通融人性。

塵藻見南風修途不說話,又不忍他們陷在這種得以將人溺死的悲傷中,他問安蓂玖:“你為何不對沫音解釋你妹妹的事?”

安蓂玖搖了搖頭,深歎一口氣,笑得像是成全了自己的心有不甘後,又強迫自己全然放下,“沒什麼,她不過是想找個人找件事去恨而已,這個恨意支撐她活下來。就像我當初剛剛醒來時一樣。若我告訴她她想過的人生比起慘來還指不定誰更慘,你說她是會更恨還是會好過一些?更何況,她也未嚐不知道。人這一生想要過得舒坦,要麼得學會騙自己,要麼得學會接受事實。像我們這種騙不了自己的人,注定是不會舒坦的。”

但塵藻卻像是沒有真想聽這個答案一樣,一直在若有所思些什麼,安蓂玖發現了,才意識到塵藻隻是不想讓他過分沉溺在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上,便轉問他:“你在想什麼?”

塵藻凝眉鬆一陣緊一陣地,“我突然懂了,兄長為什麼說他不能死。”

“難道不是因為你兄長是混元六體結界法陣的’鎖’嗎?”

“嗯,”塵藻輕輕點了點頭,“但這隻是其一,並不全是。他是一半的鎖,另一半,是令禾。”

安蓂玖恍然大悟,原來塵染一直是用他們雙方牽製著對方,即便是一人死了,另一人也能做鎖。他們兩人為了讓對方活下去,必定會想方設法應下塵染所提的所有要求。即便是如今塵染已死,塵墨也不想全權將這個重擔扔給令禾。

“其二是什麼?”

塵藻眨了眨眼睛,“我最佩服兄長的一點便是,我與他從小遭遇大抵相似,我曾有過心生怨恨,可他從來沒有。他好像一直都知道活著必定是痛苦的,但無論遇到什麼刁鑽為難的事情,他一直都是十分認真努力地活下去。”他說到此處像是豁然開朗,轉頭一臉欣喜地看著安蓂玖,“安蓂玖,他是他自己,他是塵墨。就像你說的,安蓂璃是安蓂璃,在成為女兒妹妹妻子之前,她就是安蓂璃。”說罷,他垂下頭,低低地說了聲,“我真的很高興,他是他自己。”

安蓂玖看著眼前的塵藻,突然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但回想起來,好像從他們初遇到如今的塵藻,更加像個活生生的“人”了。他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一行人又繼續走了一陣,南風修途突然低著頭一臉委屈紅著眼眶走到他們二人跟前,說道:“安蓂玖,我知道你已經是等煙閣的人了……”這句話才說完,他便毫無征兆地“哇”地一聲哭出了聲如洪鍾的氣勢。

滄瀾門的眾仙修一陣尷尬,雖然大家都是陪著他長大的人,但是還真沒見過南風修途除了因竹染堂滅門一事以外,哭得比這次慘的。

安蓂玖更是哭笑不得,他連忙扶著南風修途抹淚的手,說道:“你這是幹嘛……”說完還看了看塵藻。安蓂玖此時的表情就像是對塵藻說:“抱歉,家中的哥哥讓你見笑了。”了一樣。

南風修途一手抹著淚,一手拽著安蓂玖的袖子,“安蓂玖,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多保重,大小事有事沒事都要寫個飛書來跟我說……”說完他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安蓂玖看著眼前這鐵骨錚錚的堂堂大男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忙應道:“好好好,好好好,多大點事啊,你說的我都照做就是了。”

南風修途止住了嗚咽又轉頭對塵藻說:“你們等煙閣家大業大我知道,但若是被我知道我們家安蓂玖在等煙閣受到半分委屈,我賭上滄瀾門都會奉陪到底,你聽到了嗎塵藻!”

塵藻給足了南風修途麵子,沒有當麵笑出聲,隻是撇開頭“噗嗤”了一聲。塵藻舉起手,南風修途才發現他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牽上了手。他既想翻白眼,但是又止不住眼淚,還越想越委屈,就變成了抽噎,把他身後的一眾滄瀾門仙修看得開始憋笑。

“好了,南風修途,你多大人了還哭,你看你家仙修都笑話你了。你這樣我嫂子知道嗎?”

南風修途認真地抹了一把臉,對安蓂玖說道:“你這人太狹隘了,阿涼從沒說過男人哭有什麼不好,她說這叫’赤子之心’,你懂什麼啊?再說了,自你醒了之後我遭遇了多少’蝦仁豬心’大事,看著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遭苦受罪,我還幫不上什麼忙,我……”

安蓂玖在他話還沒說完,就一個擁抱抱了上去,“南風修途,”他鄭重又嚴肅地拍了拍南風修途的後背,“謝謝你啊南風修途。”

安蓂玖抱完南風修途後,悄悄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抹了抹眼眶中快要溢出的淚。果然,他還不能像南風修途一樣坦然。溫辭涼說的沒錯,南風修途始終保持著一顆真摯熱忱的赤子之心。

南風修途一把將他推開,在他胸口錘了一拳,說道:“謝什麼啊,安蓂玖。你要記住,滄瀾門就是你娘家,記得要回來看我們。要常回來啊。”

安蓂玖立刻倒錘他一圈,罵道:“你這人才太狹隘,什麼娘家,你會不會說話,就不能說回老家?”

“差不多差不多……”南風修途攬過安蓂玖的肩,拍了兩下,將他還給塵藻,一行人又開始有說有笑的上路了。

他們先是回到草鏽禁令堂,禁令堂此時在辦喪,溫辭涼便要留下來陪溫辭冰,南風修途便也留下幫忙。安蓂玖和塵藻將牧琑幸接上一同回汨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