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在賞月嗎?”水弦月見塵墨看得入神,便湊上去看看他站的位置是不是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塵墨回看她,說道:“可惜看不清。”
水弦月對上了塵墨的目光,雖然等煙閣的晚上真的很暗,但好像今日他的目光比平日裏更亮些。
“公子,你看不清月亮,可以看月兒的眼睛啊。”
“好。”塵墨看著她笑,他好像第一次將嘴角咧到了這個弧度,但卻不覺得臉頰僵硬,反而覺得能夠一直這麼笑也挺好。
待到第二年春天,塵墨出門三月有餘,回到等煙閣時,無月林的桃樹已經長大開花,不出一個季便可以結果。這日塵墨在無月林中悉心照料這顆樹,等到半晚也不見水弦月的影子,這裏平日裏除了令禾,塵墨不讓其他人來,所以也無人可問。而水弦月的氣息又的確實在等煙閣之中,他隻好待到第二日找來令禾一問。
“少爺,弦月姑娘被老爺帶去鎖魔塔了。”
塵墨心中大驚,難怪塵墨隻覺得雖然探到水弦月的氣息,但是卻很少,他以為水弦月在離他較遠的地方,所以氣息才弱。他急忙問道:“她為何會被帶去鎖魔塔?”
“一個月前老爺突然將弦月姑娘的母親水立帶去鎖魔塔,而後她再也沒出來過。前幾日老爺又突然將弦月姑娘也帶了去,沒人知道是為何。”令禾在一旁冷靜地說。
令禾常常會想在他的心中究竟是塵墨重要一些還是等煙閣重要一些,但是當他這麼問自己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心中有數了。隻是他的身份不由自己,無論如何,塵染與他而言不僅僅是有養育之恩的恩師。當塵墨與塵染同在對立麵時,他很難抉擇究竟要如何自處。所以此事塵墨若是不問,他並不打算說明。
塵墨的心髒似是要炸開了,他以為隻有自己知道水弦月身世的秘密,不知塵染從何得知。水弦月曾告訴塵墨,自己身上的蛟龍圖騰是因為水立服用過熔泉苻山會的毒藥留下的,而後水立發現此圖騰會引怨,便決然與苻山會斷絕關係,逃了出來。塵染一定是發現蛟龍圖騰對刺魂有反應一事,想要讓她們母女二人去拿出刺魂,才將她們扔進鎖魔塔。
塵墨聽完,立刻飛身趕往鎖魔塔,去找水弦月。隻是正統修仙之人不宜進入鎖魔塔,鎖魔塔中的邪物一旦發現正統修仙的靈力便立刻會施展攻擊,但是此刻水弦月身在鎖魔塔中,塵墨也顧不得這麼多,便隻身闖入。
塵墨才進鎖魔塔,便被一團黑氣打得吐了一大口鮮血,他隻能一邊奮力防禦一邊尋找水弦月。那團黑氣是由極惡邪靈組成,不死不滅,無法消除,在鎖魔塔中鎮壓了這麼多年,遇到個正統修仙的,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攻擊的機會。
好在塵墨從小就經曆極其嚴酷的訓練,這團極惡邪靈組成的黑氣尚能防禦,但是也被傷的不輕。他找了好一會兒,才在角落裏找到昏迷了的水弦月,急忙將她抱起。
“月兒,月兒。”他輕喚了她幾聲。
水弦月身受重傷,整件衣服都被血染透了,氣息尚在,但似乎是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才死死的守住,不然尋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是已經要斷氣了。
“公……公子……救我……救救我……我不能死……”水弦月稍微清醒了點,但是意識還沒有恢複,隻憑著不知道哪裏來的信念開口說話。
塵墨心如刀絞,回道:“月兒,我帶你回家。”他抱著水弦月飛身出鎖魔塔,一路上他以自己的身體護住水弦月擋住黑氣的攻擊,待到出鎖魔塔之時,已經幾乎不能站立。
塵墨跪在鎖魔塔外,但是還是緊緊抱住懷中昏迷不醒的水弦月,他才發現他剛才對水弦月說的話有多可笑。
回家。
等煙閣哪裏會是她的家,甚至都算不上他的家。
塵染總在外界將自己表現得一副慈父模樣,有多愛惜自己這個獨子,但是隻有塵墨知道,塵染根本不喜歡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看過他。若不是他這麼多年來努力修煉,以自己的能力在仙門中取得一席令人稱讚忌憚的位置,塵染說不定早就將他趕出等煙閣了。塵染提供給他的錦衣玉食不過是做給等煙閣中其他人看的。
從小到大,無論是塵染教他什麼,若是沒有練到極致,塵染便會大發雷霆,罵他廢物連這麼簡單的東西都學不會。隻有塵墨無論什麼都拿到第一,塵染才會默不作聲地走開,這已經是極少的對塵墨的最大讚揚了。
如今水弦月被塵染扔進鎖魔塔,塵墨私自將她帶出,想必會觸及塵染的逆鱗,必是有一番雷霆要怒。
塵墨看著懷中的水弦月,暗自下了決心,若此處不容她,他便帶她走。
果不其然,塵染帶著一眾仙修趕來了,看架勢,必不可免一場打鬥。
“月兒,我帶你走。若這等煙閣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去等煙閣之外的地方。若是這人間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去人間之外的地方。”塵墨將水弦月放在一邊,隻身上前應戰。
此時的塵墨身受重傷,趕來的一眾仙修又是塵染親授的,要打自然是要費一番勁。塵墨一皺眉,咬牙硬上。天才的可貴之處就是在於,即使塵墨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但是依然能夠憑借戰略和分析對方的招數策略使自己占到上風。打過一陣,一眾仙修依然是被塵墨重傷了。最後塵染動手,不出三招直接將塵墨打趴在地,無法動彈。
“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塵染用水凝劍指著塵墨,居高臨下鄙夷地說道:“你的出生,害死了我最愛的女人,若不是你母親執意拚了命要留下你,我根本不會選擇棄了她的生命來換你。”
“既然父親不想看到我,不如就留我和月兒一條生路,放過我們。”
塵染聽了他的話似是更加厭惡,連臉上的表情都不加掩蓋,直接說道:“你又以為你憑什麼能在等煙閣留下,若不是仙師說你天生就有力量能夠使混元六體結界法陣穩固,我根本不會留你。你以為你身上若是沒有這種力量,還能活著出鎖魔塔嗎?如今你想走,做夢。”
隨後塵墨就被人打昏過去,等醒來已是三日後的事情了。
塵墨說完,在一旁的沫音狂笑不止,她的笑眼中盛不下淚,便一並湧出,流下來,落成幾行,將臉上的血跡都淡開了不少。
“所以你便聽從你父親的話殺了我,是嗎?”
塵墨的神魂似乎是遊走了那麼一瞬,隻眉間一皺,塵藻便捕捉到了。那是一種帶著割裂心口般無以名狀的痛楚,無法表達,任由苦衷包含在其中,與靈魂互相折磨。
水弦月清醒來的時候,正在汨淵的一艘船上,塵墨在她身旁撫著古琴。
“公子,你是帶月兒離開等煙閣了嗎?”水弦月走到船頭看了看,果然他們已不在等煙閣內。此時正值晚上,還在汨淵境內便看不清月亮,於是水弦月就采了岸邊一朵長相詭譎卻異常好看的花。
塵墨一曲終了,水弦月正想將這朵剛采來的花遞給他看,一轉身就迎上塵墨的一掌,她瞬間昏了過去。塵墨抱著她的身體,在船中坐了一陣,待船漸漸進水下沉,沒過了他的腰間,他才放下她,飛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