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水墨(2 / 3)

塵墨剛開口,卻一下子不知是哪裏停住了,好像腦子和嘴都被施了禁術,他不知是該先回應她前麵的話還是後麵的話,但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這時令禾突然出現,走到他麵前來作揖,說道:“少爺,閣主正在找你,要你馬上過去。”

水弦月看著令禾,將本來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嘴巴收了回去,抿成一道“一”,然後她瞟了一眼塵墨後,臉上升上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轉身跑開了。塵墨還沒來得及叫住她,令禾這邊又喚了他一句“少爺”,他隻好先去見過塵染。

第二日,他又到無月林中,見到水弦月蹲在小河邊一邊扔石子,一邊啃桃子,便走到她身後問道:“你喜歡吃桃子?”

水弦月懶懶散散地將石子拾起扔入河中,重複三次,啃一口桃子,像是被施加了什麼指令似的一直重複這段動作。聽到了有人在她身後說話才停下來捂著頭,答道:“喜歡啊,但是恐怕吃不了多久了。哎呀我死定了,我竟然跟少爺說叫他跟我混,還說我要養他,我娘好不容易才到汨淵來找到一份事做的,這下萬一少爺生氣要把我們趕走,我娘還不得打死我啊。”

“我看起來,很容易生氣嗎?”塵墨冷靜的聲音幽幽地從身後傳來。

水弦月意識到是塵墨站她身後,立刻起身,大退幾步,連聲說道:“不不不,少爺,塵公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這沒讀過書沒上過課的不太會講話,您就饒了我吧,我現在馬上離開,絕不再來叨擾您。”說完她轉身就逃似的離開。

“站住。”

水弦月一閉眼,覺得大事不好,心裏直犯嘀咕,不自覺地連嘴裏都喊出了聲:“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轉過來。”塵墨走到她身後說道,水弦月沒辦法,隻能轉過身來一臉委屈地看著他。

“手伸出來。”塵墨又說,水弦月緊張得閉上眼睛將手握著拳伸出,塵墨見她緊張成這樣,便毫無顧忌地揚起了一邊的嘴角,將她手攤開,放了一樣東西在她手上。“我隻知你愛吃甜的,回來時在外地聽說是新奇的糖,別地都沒有,便帶了一些回來。昨日你走得急,沒來得及給你。”

待水弦月睜開眼睛後,眼前已經沒有人了,剛才藏到背後的半個桃子也沒了,隻有伸出去的手中放著一些七彩糖紙整齊包著的四方小糖果。

第二日,水弦月帶了桃子果脯再來這無月林,左等右等也不見塵墨了,問了令禾才知道,他又出門了,但這次不是任務,沒人知道他去幹什麼了。

一個月後,塵墨回來了。他剛到等煙閣,連塵染都還未見就跑去了無月林。水弦月得知他回來了,便立刻就跑去找他。她一路連跑帶跳到無月林,她沒有修為,一路踩的地板“吱呀吱呀”地,路上撞上了好些等煙閣中的裝飾物,好在等煙閣中其他人都身手了得,早在她三步之外就能躲開,才免了與她撞個滿懷的尷尬。

水弦月到無月林時,看見塵藻正在假山石上的亭子裏獨自站著,她繞過九曲橋,悄悄地繞著假山石梯盤旋而上,這些日子來,她都不知道踩過多少次這些石頭了。她躡手躡腳地負手走到塵墨身後說道:“塵公子,一個月前你在這裏偷了我半個桃子不說,還不告而別。每天就叫令禾給我送糖打發我,真是薄情寡義啊。”

塵墨的背影看起來無比冷靜,像是一座巋然不動的大山,水弦月經常覺得就算是好像這整個等煙閣被大風刮跑了,塵墨還能定定地待在一個地方,好像不屬於這天地宇宙之內,能夠隨時逃離時間與空間的管製。

塵墨微微一轉頭,林間偶穿的風吹過,卷起了他的長發,帶了些碎落葉徘徊在他身周不願離去。他微微一笑,說道:“那我賠月兒一棵桃樹可好?”

水弦月竟然看呆了眼,半晌沒有回應,但塵墨也不急,就這樣笑著注視著她。水弦月的心中像是有什麼流動的液體沸騰了起來,帶著紅暈就升上了耳根。

“真……真的啊?”

塵墨伸手指向了一處,手背白皙,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再多看兩眼就想牽上去。水弦月定了定心,看向他指的方向,就是她常常呆坐看他修煉的那個地方,說道:“就在那裏,待它結滿果,你便可以摘桃子吃。”

塵墨出門尋了一月,才在一處專門研究種蔬果的世家家中尋得一種桃子樹,可以在極端嚴酷的環境下成長,長出來的樹枝會比別的品種更茁壯,結出來的桃子會比其他品種更甜些。

“公子!”水弦月對著塵墨大叫一聲。

“你不必喊得這麼大聲,我聽得見……”

塵墨話還未說完,水弦月就又更大聲得喊道:“月兒喜歡公子!”

塵墨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好像暗器一般直指他的心口刺入,但是一點也不疼,反而有點說不清的感覺,像是遇到蒲公英飛來,蹭得滿臉,還有些衝進鼻腔裏,癢癢的,但是無害又溫柔。喉嚨有些緊,可以呼吸但是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姑娘毫無靈力,但竟不知對他下了什麼蠱,讓他一刻也停不下想她,費勁千辛尋來這桃子不說,聽見她此番話竟然像是如臨大敵般想要逃離。

塵墨十歲之後無論是麵對著多麼驚險險峻的情況都沒有再害怕過,而如今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讓他束手無策卻又毫無辦法。

“月兒你……”

水弦月倒像是一點也不羞,轉了兩下眼睛,又回來直視塵墨,“我承認我對公子是一見傾心……”

“……”

塵墨回了回神,瞥開眼睛看向別處,他一下子也分不清究竟是水弦月的目光太熱烈,還是自己想太多,心亂如麻,失了神誌。

“見色起意就見色起意,說得這麼好聽。

水弦月聽他這麼說,就挪著腳步徐徐靠近他,近得他連連退後,“是啊見色起意就見色起意,誰讓公子你長得這麼好看。”水弦月見塵墨躲開她的目光,她又跑到他目光的正前方直視著他說:“公子的眼睛像小鹿一樣純澈,真好看,讓人看了就忘不掉。”

“你……你胡說什麼啊……”塵墨從來沒有聽過誰說他長得如何,聽到得從來都是那些畏懼地聲音顫抖地向他求饒,或是竊竊私語談論他又殺了多少人。

水弦月見他這樣慌慌張張,便更起興了,“至少我敢承認啊,你看你都不敢承認。”

“誰說我不敢!”塵墨原本並無血色的臉突然漲紅。

“你就是不敢!”

“你!”塵墨憋了一口氣,將手中藏著的糖一把塞到水弦月的手中,轉眼就跑得沒影了。

水弦月愣愣地接下了滿手的糖,朝著塵墨跑走的方向大笑了起來。

到了晚上,水弦月覺得夜裏有些餓了,便起床去廚房偷偷找些東西吃,但怕在廚房被來去的家仆看到,便跑到無月林中,隻見塵墨正站在無月林的小石橋上向天看去。水弦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天空,灰蒙蒙的,月光都落不下一絲來,她偷偷繞到塵墨身後想要裝樣嚇他,卻不曾想塵墨早就發現她了。

“月兒來了。”

水弦月見自己被他拆穿,便現身到他身邊,隻見他夜裏隻穿了便衣,但還是那麼嚴肅端方,細細聞去,身上竟然有一縷縷暗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