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橫雲(3 / 3)

安蓂玖眉頭一皺,有些懷疑地看著這個姑娘,他知道春霖樓從不招有明顯疤痕的女子,不過這個姑娘巧妙地將這片栩栩如生的黃葉像是護手一樣畫在手上遮擋著傷疤,倒是一個巧思,他便也寬了心。

安蓂玖知道若那人叫別人來傳話總是不想被認出,就算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便轉頭問塵藻:“橫雲山莊?硯台糕,你可有聽過橫雲山莊?”

塵藻此時酒意有些上頭,他清了清嗓子搖頭道:“我從未聽過。”

姑娘本來要退下的,一聽立刻停住了腳步回頭說道:“二位公子不知道橫雲山莊嗎?”

安蓂玖半眯著眼睛反問:“怎麼,你知道?”

姑娘重新回到桌邊,對著他們二人如數說道:“在草鏽與熔泉之間有一處山,名叫橫雲山。橫雲山冬暖夏涼,風景四時如春,因雲霧總橫繞在半山腰得名。橫雲山莊是禁令堂前任家主楊毓檸夫人在位時麾下的土地,她因實在喜歡那山,便在那山上建了橫雲山莊。”

安蓂玖雖然知道春霖樓的小道消息多不勝數,但還是多問了一句:“姑娘如何知道?”

那姑娘晃著頭說:“我本是草鏽人,家人還在禁令堂做過事。不過自楊夫人仙逝後,楊岩闌少爺就將先前待在她身旁的家仆全都遣散了,所以就來到了混鈴。”

安蓂玖覺得奇怪,“遣散了?為何全都遣散了?楊兄並非是不講義氣之人啊。”

姑娘輕歎一口氣說:“不知道啊,家母還曾是楊夫人身旁的貼身侍女,從小侍奉在楊夫人左右,隨她一同長大的人呢。但是在郭允丞老爺和二夫人仙逝後沒幾年,楊夫人就突然染了惡疾,搬進橫雲山莊了,楊岩闌少爺不許除了他身邊以外的人同去,便給了些錢打發了楊夫人身邊的人。”

安蓂玖思忖須臾,又覺得奇怪:“對了,為何如今禁令堂的家主明明是楊岩闌的兄長郭祁瑞,可主事的卻好像一直都是楊岩闌啊?”

“二位一定不知道吧,郭祁瑞公子雖是家主,可是他卻有意將禁令堂的一切都交給二公子打理,因為郭祁瑞公子並非楊夫人所生,而是二夫人所生。”

“什麼?郭祁瑞是並非楊毓檸夫人親生?可為何從未聽說過這事?”

姑娘深歎一口氣,娓娓道來:“這事還要從楊毓檸夫人接手禁令堂前說起。那時的禁令堂已家道中落,山窮水盡,楊毓檸夫人還是楊家大小姐,全靠她一人將禁令堂振興。後來她與秦山隆閥門的郭允丞二少爺共結連理、恩愛多年。誰知當初承諾一生隻娶楊夫人一人,隻愛楊夫人一人的郭老爺轉眼就納了妾,娶了楊夫人最好的朋友做二夫人,還跟她很快就有了一個兒子,那人便是禁令堂現任家主郭祁瑞公子,也是楊岩闌公子的兄長。楊夫人大約是真的愛郭老爺,所以一直格外疼愛郭祁瑞公子,視如己出,不許任何人在外說他半句閑話,所以大家一直以為兩位少爺都是楊夫人的孩子。”

安蓂玖點了點頭,便讓那姑娘退下了。

塵藻此時已褪去了一些酒意,他抬頭說道:“又是蒙麵又是讓人傳話,應該還是那位自稱安夜梧的人。那人既讓我們此時去橫雲山莊,應該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若禁令堂也是被牽扯在這些事情中的一根弦,還能完好無損地留存這麼多年,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安蓂玖眯著眼睛看著前方遠處,一隻孤獨的月亮搖搖欲墜地束掛在孤寂的夜空中,正發著幽幽曖昧的淡光。

塵藻雖說剛喝了解酒茶,但還有些醉意,眼眶一周像抹了胭脂似的泛紅,腳底依然有些發虛,安蓂玖將他扶回客棧,送入到床上躺著。

塵藻閉著眼睛,氣息平穩均勻,幾乎分不出究竟是醒著還是睡了。安蓂玖坐在床邊,猶猶豫豫地要走不走,像是要說些什麼。

他扭捏了半晌,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塵藻沒睜眼,用手背貼了貼烈酒上頭的額頭,說道:“明早我們就啟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安蓂玖拿開塵藻的手,將自己的手輕輕貼上去,像是在摸一塊豆腐,不想讓它破掉一樣輕柔。他驚叫:“怎麼這麼燙!”

“我就是……”

塵藻話還沒說完,安蓂玖就將嘴唇貼了上去,移開後喃喃著說:“不會是發燒了吧……”

塵藻猛地睜眼,覺得自己聽覺好像放大了好多倍,連心跳聲都在耳畔響起,他呆呆地用手戳了戳臉,說:“不是發燒,發燒額頭燙,臉不燙。但現在臉燙……”

塵藻又是還沒說完,驚覺臉上有什麼涼涼的軟軟的東西貼上來,他渾身一震,隻把眼睛往旁邊溜。安蓂玖見塵藻在看他,才發現自己將嘴貼他臉上是一件很不合適的事情,連忙尷尬地想躲開,沒想到塵藻將他手一拉過,另一隻手環上了他的後脖頸,反身將他一壓。安蓂玖就從最初坐在床邊,滾到了床內還被塵藻壓在身下,他嚇得連心都忘了跳。

安蓂玖動了動喉嚨,在塵藻的臉上四處掃,也不知道自己看什麼,就是不敢對上他的眼睛。

塵藻看著他,臉不偏不倚就在他臉正上方三寸。塵藻啞著喉嚨,壓低聲音對安蓂玖說:“以後……不許這樣了。”

聽到塵藻的話之後,他本想回個“哦”,沒想到嘴和腦子不相連,嘴有自己的主意,竟然問了句:“為什麼?”

塵藻大約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問的,見他動嘴,就把視線移到他的嘴上,順著他的喉嚨看向他頸間微微凸起的喉結,說道:“很危險。”

安蓂玖自知自己不能再張嘴了,不能給嘴這個自由發揮的機會,不然真的“很危險”。他頓頓地點點了點頭,想起身,但卻發現自己被塵藻壓著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而塵藻也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塵藻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直視著他,他根本不敢應對上塵藻的目光,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塵藻目光裏不僅有極度的赤忱,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像是野獸盯著獵物的目光,讓人全身發軟。

塵藻身上的香味一陣一陣地往他鼻子裏鑽,原本他以為自己和塵藻相處這麼久,他身上的味道自己早就聞熟悉了,但是今日靠得這麼近,他身上的味道愈發濃烈,讓自己既心慌又安心,但是卻有種說不出的暗爽,他都覺得自己要精神錯亂了。

過了好一會兒,塵藻才移開自己的身體,重新躺下。

安蓂玖見他躺下,自己突然鬆了一口氣,但又有些說不出的遺憾,好像是有什麼長久以來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做到。他轉頭看著塵藻,塵藻閉著眼,依舊用手背貼著自己發燙的額頭。

“那我……我回去了……”安蓂玖使勁瞟他,好像是希望他能從嘴裏說出那個他心底真正期盼的答案。

“嗯。”塵藻沒有睜開眼睛,這個“嗯”答得十分冷靜疲憊。

安蓂玖聽後暗暗舔著後槽牙,麻利地一個轉身就從床上翻起來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