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她見胥北閣的後山奇美,便進去看看,隻見一路奇珍異草,新奇得不得了。
此山層巒疊臥,雖不是巍峨,但是山石宛若積玉堆瓊。山中蒼樹大片,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色彩斑斕,還有仙鳥駐足。山澗偶有大風路過,將泉水絲絲細細吹開,撲麵而來,十分涼爽。臉上發間還有衣服上都鋪滿了細細密密的水珠,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合身的罩下一般。
這時前方一個在內采藥的仙修見到她就上來跟她說:“出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大約是本身采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仙修又年紀尚小,有些乏了,見她誤入仙草山,語氣凶了些。
仙草山算是胥北閣禁地,因為裏麵多是珍稀藥草,有的需得上千上萬年方能得一株,怕人隨意進去破壞其靈氣,因此除了比較熟悉藥材的仙修和家主,一般是不許人入內的。
蒙麵女子並未理會他,隻是自顧自地走走看看,那仙修見她不聽,於是跟她動起手來。兩人大打出手,蒙麵女子武功不錯,逼得那小仙修拔了劍。二人打了一會兒還未分伯仲,動靜太大驚到了附近的仙修,但是仙修一看是蒙麵女子和自家人動手,又不好私自做決定,立刻去通知牧深宵趕來。
牧深宵趕來後,兩人停手對峙。
他叫仙修繼續采藥,不要再管,然後問蒙麵女子是否受傷,見蒙麵女子未答,但是眼睛垂了垂,大約也是有些歉意,又對她溫柔地說道:“姑娘,我答應你,此後隻要是你想做的和想要的,無論什麼,你且隨意,胥北閣上下無人再會阻你。”
之後蒙麵女子就常常一人來到仙草山內待著。仙草山奇大,即使是牧深宵這麼多年也未曾走遍這山,即使曆經數十任家主也未曾有人看遍這山內的奇珍異草。
一日蒙麵女子又來這仙草山中走動,她去了一處從來未曾去過的地方,看到那邊有奇異仙草如許。隻見腳邊有一株紅色的、動物骨狀的植物,她覺得有趣,便蹲下身查看。這植物雖說通身紅色如火,但是卻十分剔透,好像可以從這麵透過去看到那麵。草上有珍珠般大小的果實,紅豔豔的,十分驚豔,便伸手撫摸。這時麵前出現了一雙腳,嚇得她立刻站起來趔趄了幾步。
抬頭看去,是牧深宵,才微微回了神。
“當心。”牧深宵扶著她的手肘,蹲下身,將此草采下遞給她,“此乃玉紅草,若是食了此草的果實,便會醉上三百年才能醒來。”
蒙麵女子接下玉紅草,放在手心看了看,淡淡地說:“三百年。不知過了十世再記起過去,是否還是一樣的感受。”
牧深宵垂頭笑了笑對她說:“紅玉草的果實雖醉人,可它的葉子卻可解醉,隻是解醉還需要付出代價,便是服下後要再過十年才可醒來。我家先祖發現得太遲了,直到他仙逝之後,他的心上人方才醒來。”他的語氣裏充滿了遺憾與無可奈何,“能忘記過去的人都不在了,還記得過去的人卻剛醒。這實在……”他沒有把話講完,就離開了。
蒙麵女子愣愣注視著手中這株殘忍的仙草,半晌沒有從這個短促的悲傷故事中緩過來。
她回去後找了一隻漂亮的花瓶,將玉紅草插在花瓶裏供養著,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方便自己隨時能看見。蕭沛兒來給她送湯藥時看到,驚異地說:“姑娘的這個是不是玉紅草啊,我以前有看過這個草的圖冊,但從沒見過真身。此草難得,百年能結一株,再百年方能結果。沒想到姑娘你要,少閣主便給你。”
蒙麵女子並不知道此草如此難得,她本隻是想看看,沒想去摘。可能是牧深宵以為她想要,才將此草摘下給她。
蕭沛兒轉了轉眼睛笑道:“想來也是,少閣主向來是不讓人進入仙草山的,但是隻要姑娘說要去,他就讓你隨意出入,送個難得的仙草應也是情理之中。”
七月流火天意漸涼之後,蒙麵女子午時過後會到仙草山小憩一會兒。牧深宵有時見她在仙草山裏躺著,憩得不太安穩,就會搬來一把古琴彈奏,助她休息。
這日,她在夢到自己在一個很熟悉的地方,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麵孔,卻怎麼也看不清長相,有個綠色衣服的少年喚她作妹妹,他的身邊還有另一個淡漠的黛青衣服的少年,沒有說話。那個叫她作妹妹的少年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醒來啦。”
那雙手溫暖柔軟,像是能夠為她引路的方向。她就立刻睜眼想要抓住他的手。
可是一醒來,發現什麼都沒有,突然覺得有些難過。轉身見到牧深宵在為她撫琴,才稍稍安了心。
“我做了一個夢……”她很想與牧深宵分享她的這個夢境,可是一張口卻全忘了,“……但我……我不記得了……”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聲,說到最後連自己都聽不清了。
原來失去了過去的人,連未來都不值得期待。
牧深宵溫柔地看著她,沒有作答,隻細心撫琴,將這一曲彈完。停下琴,按住琴弦,說道:“明日落林點燈節,我帶你出去玩,可好?”
蒙麵女子突然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她在胥北閣的這些日子裏,牧深宵從未對她有過憐憫和同情,一直將她當做尋常人一樣對待。她雖然不常說話,但心裏的確覺得他十分親切,也常常暗自感謝。
蒙麵女子點了點頭,牧深宵雖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但是他看到了她笑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