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騎馬走了一天,剛出汨淵天空就豁然開晴,雲悠閑地飄在天上不念歸處。汨淵的寂滅感全都被禁錮在身後,前方小鎮裏的小販們也把自家剛收的新鮮果蔬拿出來叫賣,周邊的攤上還有包子糕點什麼的,給起大早的人供應早點。
安蓂玖但想著這一路去熔泉好像城鎮也不多,沒準過幾天路上一路都是荒地,沒有吃的,準備買幾樣帶上,方便路上補充。他挑了一家順眼的小攤,小攤上什麼都有,於是二人點了兩碗麵坐下來好好吃,吃完他又去挑了幾樣順眼的燒餅包子之類的,剛付完錢,後麵就有一個甜甜的聲音九曲回腸地從嘈雜中清晰剝離直闖耳朵來:“久哥哥,久哥哥,你等等我。”
那聲音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安蓂玖轉頭迅速在人群中搜尋。村中的小鎮大清早的人就特別多,做什麼都要趕趟兒,待到下午晚上反而就沒什麼人了,所以這會兒人多聲雜,一下子還找不到那個聲音的來源。
“久哥哥,久哥哥,我在這裏!”
安蓂玖見聲音越來越近,走上前一看,沫音正掛著攀膊,伸著手臂向他們招手。她見自己喊的人已經聽見了,就叉腰彎著身子大口喘氣,把氣理順了才能直起身子。他們二人自進村後就牽著馬走,估計是二人走路本就快,所以她得費些功夫才能趕上。
安蓂玖覺得有些驚訝,連忙向她跑去:“沫音姑娘,你怎麼在這裏啊?”
“我下山來賣菜,沒想到就看到你了,但我剛想叫你就走遠了,我就隻能跑上來追你。”沫音說著將自己的背簍往前移了移。
安蓂玖往沫音身後一看,一筐子的大青菜,顆顆新鮮,水珠晶瑩,跟一群娃娃午睡似的乖乖地排排躺著。塵藻正認真吃著麵,一抬頭不見安蓂玖,於是也追了上來。
“久哥哥?”塵藻站在安蓂玖身後冷不丁地輕聲問了句。
安蓂玖對著沫音一笑,說:“你看我把你的恩人公子也帶來了。”
沫音笑著說:“太好啦,恩人公子你沒事就好了。”
塵藻麵無表情地隻將眼睛垂了垂,稍稍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冷著臉問:“還有事嗎,沒有走了。”
二人皆聽出塵藻話中的一絲絲不愉悅,安蓂玖也不知他怎麼了,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心想該不會是麵條不好吃吧。沫音也低著頭怯弱地結巴著:“沒……沒事。”最後的“事”字差點就聽不清了。
塵藻掃了一眼沫音,又瞥了一眼安蓂玖,一言不發把他一把拽走。安蓂玖一邊大氣不敢出地踉蹌著,又連忙對身後的沫音幹笑:“家有猛虎,蛟淵魔主,我們來日……”
“沒有來日!”安蓂玖都還沒說完,就被塵藻一聲半慍的喝斥給強行堵了嘴。
他被迫偃旗息鼓,又被塵藻拉著走了一段,向身後流去的人群也細細密密地將沫音本就瘦小的身影遮得嚴嚴實實。他回頭看著塵藻的臉,發現他的臉上竟掛著一副呼之欲出正強行抑製的怒不可遏,安蓂玖掙脫了塵藻嚇得跳了起來,“哎你幹嘛這麼恐怖啊?”
塵藻見他掙開,皺眉短暫地注視了一眼手心,眼尾帶著刀刃的鋒利,“哼。”他清晰地甩出了這個字,用力甩袖,大步走開。
“哎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剛剛還溫溫柔柔好好的,那個臉開心的就跟太陽一樣,怎麼一下子就烏雲密布變成汨淵臉了啊。”安蓂玖被塵藻甩在身後大喊大叫,但就是沒有挪動過位置。
塵藻大約是走了十幾步,發現安蓂玖並沒有跟上來,於是站定,稍側身,扔出水凝繩就捆到他腰上,一把拉過來。安蓂玖被水凝繩帶得踉蹌了幾大步,撲到了塵藻身上,一抬頭,又看見塵藻那凶得可以直接嚇死人的臉,連忙起身,幫他撣了撣了衣服。
“誰讓她這麼叫的?”塵藻麵無表情地睥睨著他,嘟囔的語氣還帶著一股稚氣的凶勁。
“啊……啊?”
塵藻不知道他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深吸了一口氣,說:“沫音姑娘。”
安蓂玖一下明白了,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塵藻因為多大的事呢一下子氣成這樣,把他嚇得都不敢大喘氣。
“哦那個呀,你好好說嘛。先前我來找你時,在凰山遇到沫音姑娘,路上玩鬧打趣,她就這麼叫了……”
安蓂玖正認真的跟他解釋,塵藻的臉色才慢慢緩和一些,但是還沒等安蓂玖說完,塵藻就又管自己走了。安蓂玖拿他沒法子,就跑上前去哄。
“哎喲我說的是真的,你別生氣啦。”
他搖著腦袋圍著塵藻跳了一圈,可塵藻連看都不看他,隻顧自己走。安蓂玖見塵藻還是不理他,拉起他的袖子撒嬌似得甩了兩甩。
“哎喲你信我嘛,我的心借你看看,好不好?”安蓂玖追在他身後,踮著腳蹦蹦跳跳的,將雙手窩成一個兜,從他肩頸處穿過,舉到他下頜前。
塵藻聽他這麼說,突然停下來,安蓂玖猝不及防地就將臉撞進了他一頭長發中。更尷尬的是安蓂玖的雙手環著他的頸,大街上人來人往地嘈雜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塵藻一轉身,安蓂玖立刻鬆開他,向後退了幾步。
塵藻嚴肅地凝視著一臉委屈巴巴又無奈的安蓂玖,像是嚴厲的夫子正對學生耳提麵命一樣。安蓂玖噘著嘴雙手不停地在袖子下搓來搓去,塵藻突然摘了他的幕籬,摸了摸他的頭,說:“騙你的。”
塵藻的手心很暖,撥亂了他的頭發,安蓂玖張著嘴半晌也沒出聲。但是塵藻手心的溫度像是會傳染一樣,就順著安蓂玖的發絲落了下來,將他半張臉都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