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汨淵(1 / 3)

三日後,兩人到汨淵。

汨淵不同別的地方,別的地方就算再多靈怪,天色也是正常的。但汨淵不是。

汨淵本是隻是一條河的名字,自古來,汨淵的怨氣極重,這些怨氣原本凝聚在河中,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地壯大溢出,凝聚到河的上方,開始向天上衝頂和向周邊擴散,使得這怨氣浸染之處天色灰暗,迷霧迷蒙。所以後來隻要被汨淵怨氣浸染的範圍全都叫汨淵。

再後來漸漸地這些怨氣開始無邊無際地擴散,將周邊的城鎮侵蝕,若不是塵氏先祖來此地創立等煙閣駐守,此地的怨氣怕是早已四處逃竄危害四方。但也因為汨淵怨氣太過盛大,周邊地區的怨氣也會被汨淵吸引。所以此地實在是不宜住人,即使是有為仙修也不大喜歡駐足此地。

自二人進城來,家家門戶緊閉,街上鮮有人來往。汨淵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城,所有的房屋道路都在水上,路旁的植被花草全是未曾見過的詭譎樣子。此地長年被灰青煙霧籠罩,二十步開外什麼都看不見。此處的植被也都會發著淡淡的光,像是在為零星來去的人照亮前方未知的路,路邊的房屋雖沒什麼人住也是終年點著燈。

等煙閣在汨淵一處山上,上山的道路幽狹崎嶇,山石也都是奇形怪狀,顏色也不若一般的石頭,反而是泛著青藍的幽光。

“久哥哥,此處真的是汨淵嗎?怎麼看起來跟冥間一樣?”

這幾日沫音都是騎馬,雖然勞累,但腳踝上的傷好多了。此處實在是崎嶇,恐怕不便騎馬,所以安蓂玖就把沫音扶下馬,二人準備走路上去。

這路看起來險峻參差,前方高聳入霧看不清,隻在煙霧中星星點點滲出一些植被的幽光。他們也沒把握等煙閣到底有多高。安蓂玖叫沫音做好準備,實在不行,他就背她。沫音果斷搖頭,堅決跟他說自己沒問題。

安蓂玖扶著她走了幾十節台階的樣子,她就開始氣喘籲籲流汗涔涔。這時沫音突然全身一僵,不肯再前進半步,隻定定站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前方沒入霧中的一處。

安蓂玖正想問她,還未開口便聽見前方下來一陣細細的腳步聲,這個腳步聲緩慢果斷,間隔不快不慢,像是本可以不發出絲毫的聲音,但是為了讓別人知道而特意發出細微的聲響。安蓂玖察覺後便愈發覺得有些許滲人。他知道這人不是塵藻,這個腳步聲似乎比塵藻的更從容些。

慢慢地,在煙霧盡頭出現了一個高大頎長的人影,頭上頂著一具小鹿頭骨發飾,鹿角像是枝丫一樣森森然延展開,將整張臉沒入陰影。那人氣場十分強大,光是看見他走近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他穿著一身一看就屬等煙閣的黛青色衣服,雙手隱在大袖中,僅露出的脖頸在昏暗下毫無血色。

安蓂玖自己都開始不住地顫抖,身邊的沫音已經拽著他的衣服躲到他身後去了。

那人在安蓂玖身前兩級石階上停下,他才看見這人鼻子以上全都掩沒在鹿頭骨的半張嘴的陰霾下,剩下半張削尖的下頜和微微被牽起的嘴角。那人頓了頓,稍稍一抬下頷,用睥睨的姿態看著他們,一對燕尾似的似笑非笑桃花眼從陰霾下露出,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此刻怵惕的表情在那人看來十分可笑,那人牽起的嘴角下露出了一排齊整但是泛著森然幽光的白牙。

安蓂玖驚覺此人的相貌和塵藻有三分相似,但是比塵藻這樣的絕色還要勝上幾酬。他臉上掛著森笑的表情,眼睛沒有眨過一下,美貌的像個假人,危險與迷人齊聚。

他微微俯下身,頭上有一些細小的辮子垂到身側,都被銀色的珠繩纏繞,他問道:“你們可是在找誰?”

安蓂玖雖然有些不寒而栗,渾身繃緊,脊梁骨從尾端寒到頂端。但聽他聲音還算柔和,便回答道:“我想找等煙閣塵藻。”

這人似乎是怔了一怔,又問:“敢問公子姓名?”

“我……..我叫王久離,是塵藻昔日舊友,特來拜訪。這位是沫音姑娘。”安蓂玖介紹了一下正躲在他身後的沫音。

沫音看起來有些害怕,隻是偶爾湊出頭去看一瞬又躲了回去。她在他身後一直發抖,將他的衣服緊緊拽住,要不是他用力定住自己,他隨時都能被沫音拽飛。

這人有一時沒說話,他站著沒動,把身子俯得更低,把頭湊近沫音,又問了一遍:“姑娘叫什麼?”

安蓂玖眉頭一皺,他被這人的氣場壓製地無法挺身半寸,隻能警惕地將沫音往後擋了擋,此時他正在腦海裏飛快搜索著若是此人要與他來一場硬戰該怎麼打。

沫音被他問的似是要哭了,但是那人沒有要算了的意思,她隻能哽咽著說:“沫音。”

三人無聲僵持著,這人眯起眼角盯了沫音一會兒,又重新直起身,安蓂玖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那人突然神色淩厲地說:“還有一個氣息。”

安蓂玖心頭一緊,和沫音麵麵相覷,他們這一路走來並未察覺有第三個人跟著,這人說的還有一個氣息是什麼東西。

二人正驚恐,突然,麵前這人一揮大袖,伸手到沫音身前攤開,這人有一雙蒼白修長的手,讓他看起來像是從墓地裏爬出來要抓小孩吃的鬼。沫音被嚇得直往安蓂玖身後躲,一邊躲還一邊扯著他的衣服,把頭往裏麵塞。安蓂玖覺得自己衣服都要被扯裂了。

“來。”

這人語氣鋒利地吐了一個字,隻見一條小壁虎從沫音身上麻利地溜到他手上,乖乖蹲好,不敢再動。

“原來是你。”這人眯起眼睛開始無聲地笑了起來,語氣雖然溫柔,但聽起來還是令人戰栗。

安蓂玖心裏直發毛:“隻是多了一隻小小的壁虎,這人就探到了氣息,塵家的探息秘技真是令人發指。”

“塵藻幾日前就離開等煙閣了,你們可以在這裏等他回來。”這人站直了講話,全然沒有看他們,隻是目光平穩地看向了遠處被迷霧罩著模糊不清的月亮。這人的瞳裏是一潭死水,絲毫沒有波動的痕跡。

沫音聽完躲在安蓂玖身後不停搖頭,想來是她在山上待久了,也沒見過什麼人,這一見,還是一個這麼滲人的。

安蓂玖向這人作揖,謙恭道:“多謝公子,不過倒不必,還請公子告知在下塵藻去向,我與沫音去尋他即可。”

那人沒看他們,像是兀自喃喃:“來書說是熔泉方向。”

“謝過公子。再會。”安蓂玖又作揖,沫音隻在他身後小聲說了句,“再會。”二人便匆匆下山。沫音也不顧腿上傷勢如何,在安蓂玖身前走得飛快,一時讓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扶她,還是她扯著他。

安蓂玖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發現,那人還站在原先的地方,不知是在看什麼還是在等什麼。

沫音下了山後小聲說:“久哥哥,那人好嚇人。”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偷溜著眼珠子向四處查探,生怕那人有什麼通天本事可以聽到他們說話。

“我看那人年紀比我稍長幾歲,應是硯台糕的哥哥。”安蓂玖想這人的靈修程度比之前見的令禾有過之而無不及,在等煙閣中能夠這麼厲害的也就隻有家主塵染,大公子塵墨和小公子塵藻了。既然說塵藻弑父,家主已死,那人必然就是塵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