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許多仙門自發組織多次圍剿等煙閣,當時打得十分慘烈,死傷無數,聽說是塵墨公子帶著等煙閣的仙修們拚死才保下的等煙閣。”
安蓂玖暗暗翻了個白眼,沒想到日常裏互不幹涉,連滅族慘案都不管,隻顧著獨善其身的各大仙門,竟然是為了一把刺魂劍百家聯手,沆瀣一氣。這下好了,又將矛頭從塵藻轉為等煙閣和塵藻了。
手握刺魂,百家忌憚,動輒得咎,多少人盯著他恨不得他死啊。
燈栗突然低頭哂笑,“不過諷刺的是,既有人喊他蛟淵魔主,就有人喊他蛟淵龍帝。塵藻公子因為這件事,在仙門百家之中竟然從人人喊打到有了一席的立足之地。”
安蓂玖眉尾一挑,差點都要飛出這張看不到的臉了。他心念:“我躺了十一年竟然已經理解不了這些人的迷惑行為了。”他像是被噎到一般啼笑皆非道:“我竟然一時分不清這諢名是捧是貶……”
“有捧有貶。有一部分人甚至在明裏暗裏擁護他,說是為他保駕護航,實則打著他的名義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將矛盾激到最大化,中傷安公子家人,說安小姐敗壞風氣雲雲。更甚者辱罵逝者,說就是因為他們靈力低微打不過血衣魔女,才使塵藻公子陷入謾罵。”
安蓂玖更加迷惑了,心中一抖:“這……極品貶……”
他又問:“仙門世家和等煙閣就這麼放任他們這群宵小之徒為非作歹?”
“自然不是,百家集結數次圍狙了這群宵小,所以他們反複倒戈,來回做牆頭草。無奈,這群人所有的無理取鬧,必定隻能由塵藻公子負責。所以塵藻公子這些年在仙門中處得真不易。別說他了,就連帶得等煙閣所有人都不易。
“人盡皆知同法門與等煙閣不和,但是同法門這十年裏在巫千見公子的帶領下學著當初的等煙閣隻殺罪惡滔天之人,漸漸風評好轉。這群宵小看不過,便在同法門一次追殺一名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時攔截了他們,放走了那亡命之徒,結果當晚,那亡命之徒血洗了一個村子數百無辜人命。此事引起眾怒,一部分人借口此事要求等煙閣交出刺魂劍方可饒塵藻一命,逼得塵墨帶著一幫仙修去殺了這群推波助瀾的宵小,並放話說’塵藻不動你們不代表我不會,若是誰再以我們等煙閣中人的名義興風作浪,我塵墨奉陪到底。’此後這事的確是消停多了,但要求等煙閣交出刺魂的聲音任然不絕於耳。”
安蓂玖無奈地搖了搖頭,感喟道:“這些人可怕的是將你隨意的憑空捏造成神像,將你捧得出神入化風華絕代,以你的名義做一些道德之外的事,被責怪了便全然推到你身上,自己可以銷聲匿跡,但是那個被推到風口浪尖的人卻再無退路了。”
“不錯,這撥人既非敵也非友。他們在造的那個神不過是情緒高漲到無路可退的地步之時得不到回應的宣泄口,補足自身的缺陷罷了。真正支持塵藻公子的人反而是依然將他當做當初那個塵公子對待,不吹擂不謾罵甚至不站隊的人。”
安蓂玖問道:“那塵藻公子呢?他被誤會了這麼久,有沒說些什麼?”
“塵藻公子向來口不訟直,隻是他一直在找一些難尋的稀世寶物,無人知道為什麼。”倏然,燈栗又像是想起什麼,“哦,說到這裏,我想起來在竹染堂滅門沒多久後,塵藻公子首次出現就是去草鏽禁令堂找楊岩闌公子,求一朵叫做交魂織魄的花。”
“交魂織魄花不是傳說中的仙花嗎?傳說當一個人的靈魄散盡時就需要這種花將靈魄像織衣服一樣縫合起來。”
“不錯,此花本隻有天上才有,但是禁令堂中恰巧有一朵。這花五十年開花,五十年結果,隻有此花結成的果實才能縫合人的靈魄。這不免讓人想到塵公子是不是在救被血衣魔女殺了的誰,但這一切很快就不需要猜測了,因為那朵花在塵公子拿到手後,在圍剿中掉下懸崖了無蹤跡了。”
安蓂玖聽到這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簡直難以想象在自己高枕無憂的這十一年裏塵藻這都是怎麼過來的。
他看了燈栗一眼,又說:“但是我聽燈栗姑娘的說法,好像對這位人人喊打的塵小公子,並無厭惡之意。”
燈栗莞爾,方才緊張嚴肅的神色倏地就綻開了。
“我未曾見過塵公子,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安蓂玖公子,常常聽他提起。安蓂玖公子待人真誠,心地善良,結交的自然都是同一類人。隻可惜他年紀輕輕便身隕惡人之手,否則他看到仙門如今的惡臭百態,定不會置之不理。他若是還在,一定也是混鈴一方有為家主,仙門百家,也不至如此。”
安蓂玖哂笑,有不有為他不知道,但他至少可以在塵藻身邊幫他辯解兩句。
他長籲短歎罷又道:“我看現如今的南風公子也是將滄瀾門經營得有聲有色,聽說來往的門生也是絡繹不絕。竹染堂和滄瀾門又是鄰比親近,想來竹染堂人的在天之靈也是有些許寬慰了。”
安蓂玖話落,燈栗看起來倒是生了幾分感傷,她的眼眉下垂,但是嘴角卻強迫自己上揚了幾分。她重新舉起酒壺給安蓂玖添了一杯酒,“若非王公子今日一來,我也已是許久沒聽人提起他們了。自竹染堂滅門一事後,南風公子就再沒提起過他們,想來這也是他心中一處不可觸碰的傷口。後來南風公子也與洛春君瀾殿的溫五小姐成了婚,漸漸地就不來這春霖樓了。有時想起小時候和他們玩鬧的樣子,還有些怪想念的。”
安蓂玖看著眼前這個從小被她喚作姐姐的人更生了幾分親切,他覺得聽著燈栗姐姐溫柔的聲音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十一年前,他打趣道:“燈栗姑娘,你當初也是混鈴各大世家追捧的女子啊,為何到如今還孤身一人?甚至把春霖樓都給買下自己營生?難道混鈴這一方博大土地還沒有姑娘能看上的人?”
燈栗一聽這話,覺得有些許被冒犯到,雖然心生不悅,但隻做了一個佯嗔的表情,“王公子此言差矣,我記得安蓂璃小姐曾多次說過’你們男子可為國為家為業不婚不娶,就不許女子以事業為重不婚不嫁?’我的出生家世雖比不過安蓂璃小姐,但我從不覺得我就應該委身於男人,我也可以過我自己喜歡的生活。”
安蓂玖聽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作揖賠罪道:“姑娘豁達大度,切莫計較我這狹隘之言。”
燈栗笑過便作罷,給安蓂玖又添一杯酒,“不過近日有一坊間傳聞,不知王公子聽說沒?”
“是何傳聞?”
燈栗癟著嘴用食指在臉頰處點了點幫忙著回憶,“我幾日前聽來往的仙修們說’竹染怨靈再現,雲埋殺人祭天’。”
安蓂玖想起方才在竹染堂內那兩人的對話,“我來時是有聽說安公子之墓被盜,那雲埋殺的又是誰?”
“聽說是追著同法門的仙修一路殺至參乩。”
安蓂玖心中一動,心想:“我即便真的是死了,在化靈散魄鞭之下絕無可能化作怨靈。此次雲埋殺人明顯是有人蓄意為之。而且殺的又是同法門的人,與同法門爭鋒相對至不共戴天的很明顯,此事又是將矛頭指向等煙閣。”
安蓂玖聽後想著南風修途也不在混鈴,自己正好無從下手,既然有這線索,不如就先去汨淵,他剛好也想去問問塵藻他這手繩是怎麼回事。
塵世囂囂,天理昭昭。既然他能在化靈散魄鞭下醒來,那他一定要將竹染滅門真相大白於世,告慰這些連絲縷魂魄都找不到的冤魂。
他向燈栗道謝再道別,一路直往汨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