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修途這下不扔筷子了,直接改扔酒壺。這人也不知道哪裏學來的臭習慣,喝醉後必扔酒壺,扔的還賊準。小時候還把安蓂璃的頭給砸了一個大包,給她砸得直接暈過去。
安蓂玖有時候都懷疑安蓂璃現在這麼聰明就是拜南風修途所賜。
但此時不知是不是他花眼了,他看到安夜梧隻稍稍一偏就順利地躲過了一次襲擊。
南風修途緩緩道:“一片梧桐葉能傳什麼情啊,你喝醉了吧?這還不如你那個什麼……畫夏?”
“是你不懂!”安夜梧把自己手邊的酒壺也向他扔過去,直接把他砸到地上。
沒了動靜好一會兒,南風修途才伸出兩隻手撐著自己爬上來,好像意識更模糊了,“我是真的不懂。哎你這個梧桐葉能傳情的話,能不能幫我把我的心意傳給阿涼看看啊,嘿嘿嘿……”南風修途提起溫辭涼,一口閃亮的大白牙根本收不回去。
安蓂玖這才知道,南風修途之前說他“牙齒長在嘴外邊”是什麼意思了。
安夜梧瞟了南風修途一眼,嘟囔道:“這可不是誰都能傳的,隻能傳給我喜歡的姑娘……”他說著說著就失去了意識,終於醉倒了。
南風修途嘴角一抽,無語道:“切,說了半天還是沒用,來來來,繼續喝酒,喝酒……”說完也昏睡過去了。
安蓂玖:“……”
趁著半夜微風有蕭蕭兮的涼意,安蓂玖一出春霖樓就一個激靈把他的腦子凍醒一大半了。他雙手抱臂來回搓著,這才意識到原來是坤羽鬥篷未拿。
他不打算回去再看那兩個醉鬼了,反正春霖樓的人與他們相熟,會幫忙著料理,便獨自一人走在尚還熱鬧的街上。他看著來去的人好像都並未察覺這冷風刺骨,臉上還洋溢著熱氣騰騰的笑容和紅暈。
他看了一眼空中,覺得今夜的天色愈發是冷暗了,好像深淵的凝視,一個不小心就要被吸入其中隨著命運的訃告轉承啟合。
安蓂玖像是拍灰塵一樣在額前隨意拍動了兩下,心想:“什麼亂七八糟的,說不定安蓂璃回來了呢,我先回去看看。”
安蓂玖踏著掃起落葉的小旋風一路吸著涼風回去。才到竹染堂門口,安蓂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此時家中應該還是有家仆來來去去,不至於大門緊閉。他連忙推門進去,卻發現家中安靜異常。
他夠著黑摸索著走路,才一抬腳便踢到了一個滾了兩圈沒有回來的東西。他一癟嘴,心想又是那個礙事的破竹簍,明日一定要叫人給扔了。
他剛想去扶,卻發現台階上有兩個人靠著柱子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兒啊,你們也喝醉了?”他輕輕拍了兩人一下。
這一拍,兩人直接滾下台階,動也不動的以一個極度扭曲的姿勢堆在一起。他們滾過的地方落了一地連串的血跡。
安蓂玖心中一抖,立刻去看查兩人身體,發現二人死了有些時間了。
他嚇得完全清醒了,馬上瘋了似的跑進屋內,可是一路上幹幹淨淨,好像家仆才剛剛打掃過一樣,什麼也沒有。
——那便是什麼也沒有才奇怪。
每到年末,安夜梧便舉家回混鈴,落住的還是竹染堂,濟禾會大擺宴席為他們接風洗塵,就連家仆也能擺桌坐著吃大餐。按照往常來講,此刻應當正是大家用完晚膳在喝酒聊天的時候。
他跌腳絆手地跑到正房,隻見正房也大門緊閉,裏麵沒有絲毫火光。
安蓂玖駐足於門前,一口氣梗在胸腔內,內心正舉著一陣莫名而來的恐懼肆意揮灑,將他的五髒六腑都點燃了。
安蓂玖深咽一口,躡著手腳慢慢推開門,房內不出意料地一片漆黑。他不知自己該不該出聲,若是要出聲該說些什麼。
平日裏若母親在正房內,必有幾個家仆傍在身周。自從安夜梧父母回來,三人也會聚在正房內的食案上品茶聊天,玩笑聲音大抵是進府就能聽到了。
如今正房內同樣是安靜得可怕,安蓂玖顫抖著聲音試探性地叫了一句:“娘?”果然無人應答。
安蓂玖不知自己的眼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流下來的,直接垂落到腳邊,他剛想抹去這滾燙的淚水在寒風吹過幾乎要凍僵的臉上留下的灼痕,卻不想低頭一看,一串如絲線般細膩的連串血跡就在眼前呈現,一直延伸進黑不見底的房內。
安蓂玖馬上從懷中掏出符紙化火照亮正房。在火光打亮的那一瞬間,安蓂玖一陣天旋地轉,胃中一陣酸意翻滾,他直接從門檻處跌坐在石階上。
隻見正房內濟禾和安夜梧父母的屍首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正在講話。安蓂玖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做什麼,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到神誌不清了,但是當他抱起濟禾冰冷的身體,他才知道這一切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