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雪(1 / 3)

安夜梧一家到混鈴的那日是這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混鈴人為了讓感知寒冬而脫發的禿樹看起來不那麼禿,便在每一棵大樹小樹上麵都掛滿了色彩鮮豔的鈴鐺,讓樹們看起來簡直是這個冬季最熱鬧的風景。

晚間,少年們約了在春霖樓碰麵,安蓂玖和他都被家長千叮嚀萬囑咐要穿上坤羽鬥篷才能出門。待他們到的時候,南風修途已經被一片歌舞升平包圍著,像個亂世禍害一般顛三倒四的在招呼旁邊的人吃吃喝喝,絕不走尋常路,要去哪桌一律踏著食案跑。

安蓂玖和安夜梧一來,南風修途立刻上前左摟一個,右抱一個,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能夠再捧著一個安蓂璃。好在安蓂璃還未回來,他沒這個機會恨。

他將二人推上去,向熟識的不熟的都介紹一遍,“這位是跟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弟弟,這位是我弟弟的表弟,還有一位我妹妹……呃她還沒來。你們可不知道啊,我這個妹妹,今年在萬裏堂的大考中一騎絕塵……”

安蓂玖衝安夜梧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說辭,他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

但是南風修途這人就是這樣,對他們幾人都掏心窩子,把他們全都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妹妹一樣看待,逢人便像家長對親戚誇自家崽兒一般,怎麼看怎麼好疼,怎麼誇怎麼不爽,這天下就沒有誰能比我家崽兒更優秀的了。

好在這會兒他還沒開始豪飲,意識還尚清晰,不然等到一會兒他真的醉了,可是要爬到桌子上拿筷子敲著碗跟說天書似的誇自家崽兒的。

——現在隻是很克製地在說書而已。

安夜梧才落座就對要給他添酒的姑娘做了一個製止的手勢,正經地說:“我今日不飲酒,你們誰都別勸我。”

南風修途拿了一根筷子朝他的酒杯裏投了一壺,那隻筷子隨著杯口不緊不慢地轉了幾圈,待停止後,他問道:“怎麼了,平日裏可是你喝的最凶啊?”

安夜梧立刻慌慌張張地動了動身形,將後背挺得繃直,活像一尊不動如鬆的石像菩薩,猶如他父母正坐在他身後看著他考試一般,發髻頂天立地,脊梁骨都要提到天上去了。

“誰……誰說的……我平日裏就不怎麼喝酒……”安夜梧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你可別裝了,上次醉到非要拆人家招牌的人是不是你……”

南風修途話還沒講完,安夜梧就夾了一塊雕花的青澀看果往他嘴裏一丟,堵住了後麵還未跑出來的話,酸的他連舌頭都捋不直了,拿出來後連灌了幾大口水,也就顧不上說話了。

安蓂玖見他們二人互相掐架終於停止,便問道:“安夜梧,你不是說有個什麼東西要給我們看嗎?”

安夜梧這才想起來,剛才都被南風修途那個王八羔子給打亂了節奏。他伸出兩指,將靈力聚集,在南風修途案前畫了畫,安蓂玖湊過頭去看,可是明明什麼都沒有。這時他又咬破了手指,不慌不忙地伸出另一隻手,用袖子在自己案前一擋,又神神秘秘地不知畫了什麼。

隻聽南風修途大叫一聲,“安夜梧你才是豬!”

安蓂玖順著他的尖叫看去,隻見在安夜梧剛才畫過的地方出現了幾個血字。

“南風修途是豬”。

南風修途氣急敗壞得連頭毛都炸開了,尤其是額前幾搓小胎毛,極其不標準不規矩地隨意玉立,與他整個人的翩翩公子氣質極其不符。

安夜梧得意地說:“這個是我在大考時自創的法術,我給它取名’畫秋’。隻要我將畫秋陣畫在一個地方,那麼無論我在哪裏、寫了什麼,便立刻能夠呈現。怎麼樣,是不是比飛信方便多了?”

安蓂玖毫不吝嗇地伸出大拇指表示讚揚。

但是南風修途這個人的腦子就是和別人不太一樣,他不著邊際的問:“大考時再怎麼說也是夏季,你為何取名’畫秋’不叫’畫夏’啊?”

安夜梧的臉瞬間火燒了似的,支支吾吾道:“你你你……你管我啊。”他說完便側了身,不再對著這位南風祖宗。

三人吵吵鬧鬧酒過三巡,將原本斬釘截鐵說不喝酒的安夜梧也灌了個醉。結果另外兩人倒沒事,安夜梧又是上跳又是下竄地,還是往年那些節目——拆春霖樓的招牌。

他爬到招牌上對著樓下來往的客人笑得花枝亂顫,活像個一年到頭的特別節目,看得每個路過的人都帶著一臉匪夷所思。

要不是看在燈栗姑娘的麵子上,恐怕這三人早就被趕出去還不止,還要提著爛醉如泥的三位告到各自府上。

安蓂玖此時臉上泛紅到眼眶,他打了幾個嗝,撐了撐腦袋,對南風修途擺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不喝了。”他又轉身看了看總算安靜了一會兒的安夜梧,“哎,你一晚上都在看這片梧桐葉幹什麼啊,這葉子有什麼不同嗎?”

安夜梧手上拿著一片接近金黃色,但是與尋常梧桐葉沒有什麼不同的葉子抱在懷中,像在保護一個心愛的重要之物,他醉醺醺地把舌頭盡量拉平,很嚴肅的說:“你不懂,安蓂玖,這片葉子能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