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八日,因時間充裕,便選擇從城鎮中正常走過,可以吃好喝好,不至於像去年一般風餐露宿,隻能尋些野果充饑。
途中路過一處頗為繁華的城,便在城中找了一處較為豪華的客棧住下歇腳。才在客棧中落座準備吃些東西果腹,就聽到一旁的散修們聚著在談論此地最富有的張家府邸鬧鬼一事。聽說張府現今的家主張策在此城聲望極高,但不知為何近日府中出現了怨念極強的鬼祟。張策請來周邊大小仙門都無法解決,還在城頭貼了公告,若是有可以解決此事的仙修必定重金獎賞。
一旁的仙修有兩眼泛光躍躍欲試的,說一會兒定會叫那邪祟魂飛魄散。另一側就有垂著頭唉聲歎氣,還半帶著不服氣道:“你知道那鬼多有能耐嗎,昨晚本大爺去試探了一番,還未引出它便被怨念震懾地無法靠近。”
方才兩眼泛光的小仙修甩著兩個丸子頭,大約年紀比安蓂璃還小上幾歲,十分自信地說道:“隻是除個邪祟而已,大爺您老了就別摻和了,省得本姑娘一會兒還要給您老度化。”
那年齡也不出三十的修士大哥被這小姑娘氣得吹胡子瞪眼,嘴裏碎碎念著大約是“等一下你就知道那鬼的厲害了”之類的,語速又快又急,帶著胡子又噘嘴又跺腳地一陣花枝亂顫。
安蓂璃聽聞後,看了眼在狀態之外的安蓂玖,便問向塵藻:“塵公子,晚點我們也去張府去看看吧?”
安蓂玖正給塵藻的碗裏夾菜,兩人雙雙抬頭看著安蓂璃十分不解。塵藻一臉“你問我幹嘛?”,安蓂玖則是“你問他幹嘛?”。
安蓂璃瞥了安蓂玖一眼,半抬眼皮無語道:“塵公子若是不去,難道你會去嗎?”
安蓂玖一邊嗞嘴一邊默認,雖說這個張府他的確是想去看看,但是他也的確不是真的心甘情願去大戶人家家中除鬼祟的。
因為修仙之人除鬼祟的第一宗旨便是度化,絕除是無法度化的下策。祟無法與人溝通便隻能絕除。但是鬼不同,鬼乃人死後所化,若是不能自行去地府報道,還在人間遊離徘徊的便是有怨念,若要度化則需要解開它的心結。
安蓂玖以往遇到在大戶人家家中除鬼,十有八九都是遇到桃色冤情,若是遇到玩弄娼妓孌童的家主,扯出來的秘事又醜又繁複,還要幫忙解決,常常令人頭痛,直接等於幫人家處理家事。所以他十分不願處理“大戶人家”的鬼邪。
待晚些時候,他們飯飽茶餘後還是去了張府。
三人到張府門口,隻見這個張府排麵極大,一排牆占了一條街,能與它比的就隻有張府對麵的儲樂園了。但相比起來,張府門庭大開,來來去去全是人,不斷有人進去,又有人出來。而對麵的儲樂園則是大門緊閉,門前台階上一片煙灰,像是很久無人打掃似的。
安蓂玖正想上前詢問張府守門人詳情,便被一個疾衝出來灰頭土臉宛若在雨天泥地中跌了一跤,還撲靈著手臂像全力飛跑的大鵝一般的人撞到,差點跌倒。
那人衝出後還一邊對他們好意喊道:“千……千萬別去啊!!!”等餘音落地,便已經無影無蹤了。
安蓂玖衝著她那一對丸子頭認出此人便是方才在客棧中大放厥詞的小仙修,心想:“那姑娘既然敢那樣放話,靈力修為應當不低,但是落得這副難看的樣子跑出,莫非這鬼真有上天入地折磨人的本領?”
安蓂玖向守門人說明來意後,未見通報便被客客氣氣地請入府內,想來這張府老爺一定是急了便死馬也當活馬醫了。
守門人直接將他們三人引入家主臥房所在的主院,隻見一位英俊年輕,衣著華貴的男人立於主院庭中唉聲歎氣。守門人立刻向他表明安蓂玖等人的來意,這位滿臉愁容的男人稍稍有些精神了,但依然歎氣道:“勞煩三位仙修了。”
三人被家仆帶領著走進他的臥房,門才被打開,便撲鼻而來濃鬱的水草腥味,隻聽一陣毫不停歇的哭聲正幽幽地傳來,悲傷至極。三人環顧了四周,發現張策雖然富貴,但一切裝修都十分精致簡單,毫不鋪張浪費。唯一奇怪之處便是在牆上有一個印子,像是一張掛了許多年的字畫才被取下不久。
三人才踏入房中不久,立刻感到一陣不適,頭暈目眩,仿若溺水一般無法呼吸,心肺之處一陣水腥味,直叫人犯惡心。
安蓂玖大約是覺得無法忍耐了,便用手指擋著鼻子,從胸前摸出一張火符,想要驅散這味道。不料才扔出,那符紙立刻變潮,甚至滴下水來,無法再用。
塵藻將靈力運握在掌中,閉眼,口中念著符咒,似是要將鬼魂召來,令其現身。未料房內不知從何而來一陣狂風,竟從地上旋起,將他們三人包圍,令他們五感封閉,四肢麻痹,帶著些許無名灰塵便要將他們掃地出門。
三人一個飛身紛紛在一眾人毫不意外的眼神裏立在庭中,麵麵相覷。他們三人都未料到這鬼竟然還真有些能耐。
安蓂玖站定後不急做法,向張策問道:“張老爺,您可向我們詳細說明一下情況嗎?”
張策背著手慢踱幾步,歎氣指著臥房道:“自八日前開始,每到夜晚,我便能在臥房床頭清晰地聽到女子的哭聲,肝腸寸斷淒淒切切,一直哭到第二日清晨。請來無數仙修做法都不見成效,說這鬼怨念極大,若是強行驅除會遭到不同程度的傷害。連著幾日已經趕跑數十仙修了。”
安蓂玖摸了摸下巴,問道:“您可知道這鬼生前是誰?”
張策被這一問,愣了片刻,但立刻慌張地遮掩說道:“不知。”
三人皆看出張策未說實話,安蓂玖看了安蓂璃一眼,意思是叫她引出張策的實話。安蓂璃問:“這鬼可有對您造成什麼傷害?”
張策回:“未曾,隻是哭。”
安蓂玖裝佯想了想道:“可這不合理呀,既然它怨念極強,不可能隻在哭吧?”
安蓂璃接話:“隻有一個可能,便是那女鬼並未想傷害您,她認識您。”
張策見有解,連忙問道:“仙修這是何意?”
安蓂玖見有效,便抬了抬下巴,讓安蓂璃繼續解釋。她清清嗓子背著手解釋道:“您又不是官,不能斷案,所以這鬼絕無可能是在別處受了委屈來您這想要您幫忙洗脫冤屈,那就隻有可能是與您相熟——”她停頓了片刻,看了看張策的表情,又說:“張老爺,您別嫌我說話難聽啊,這女子生前恐怕是在您這兒受的委屈,而且,還是在您的房中……”
安蓂璃話還未完,一旁的家仆便開始嚷嚷:“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家老爺在本城可是德高望重之人,可能由你們這樣妄加揣測敗壞名聲的?”
“是啊,你們若是不信去街上問問,任憑是誰都無法說我們老爺一句壞話。就連街邊的乞討者也是受過老爺恩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