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鬆了口氣,慶幸笑道:“奴婢遵命。”留下她就好。她現在是將軍的姬妾,可不再隻是個低賤青樓妓子了。
……
……
河東前線。
主帥中軍營帳。
季三娘聽到帳外喧鬧不已,蹙眉問道:“外麵在吵什麼?”
“啟稟將軍,外麵有一女人吵著要見你,她自稱是你的閨中舊友,姓蘭,家中行九。”小兵道。
季三娘眸光發亮,驚喜道:“蘭九兒?!快讓她進來!”
幾個小兵押著一個女人進了帳,她頭發亂蓬蓬的,衣衫襤褸,看著分外滄桑。
季三娘走了過去,有些遲疑地伸手撩起女人臉前的亂發。她盯著這人看了好幾息,這才篤定又不可置信地低聲喚道:“蘭九?”
女人頗有些羞慚地瑟縮了一下,低低“嗯”了一聲。
季三娘見昔日舊友淪落到這等境地,一時間鼻頭都有些發酸。她就算再被外人稱作什麼鐵血娘子,此刻心裏也是痛的。
季三娘把下屬都遣了出去,親切地拉起蘭九的手。
蘭九把手抽了回去,低垂著眼眸小聲道:“我手髒。”
季三娘心裏更難受了,她喉間突然啞得有些說不出話,隻沉默著端了根板凳請蘭九坐下。
蘭九坐了下去,腦袋低垂著,也不說話。
季三娘坐在她旁邊,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以前蘭九最愛說笑,自信得很,哪兒是現在這般模樣?
兩人沉默對坐了許久。
最後,季三娘先開口道:“當年,我派了人暗中保護你,但後來我的人傳信給我說……你死了。”
她一開口,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就像哽咽到了極致,隨時能哭出來一樣。
蘭九低著頭道:“我知道季姐姐你盡力了。你的人為了保護我,全都死了。我也是命大,才僥幸活了下來。”
季三娘一看摯友這副樣子便心痛難當,一時間說不出別的話來。
蘭九絮絮叨叨得地自顧自道:“當年,我爹就因為一首歌謠被判入獄,我們全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我那會兒十四歲,本以為會被充入教坊。”
“結果朝廷下令,不論男女,一律流放嶺南。”
“我當時還在慶幸,還好沒有入教坊當藝伎,後來才知道,其實流放比當藝伎好不到哪兒去,甚至可能比當藝伎都還不如。”
蘭九臉上有一種經曆太多苦難而造就的麻木。
她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目光空洞地繼續道:“我也是命好,認識像季姐姐你這樣的好人。”
“季姐姐你那會兒也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手頭能調動的親兵很有限。”
“我知道,你是把自己身邊的死士都派給了我。但是……架不住聖心如鐵。”
“陛下將我一家老小流放還不能安心,又派人將我們趕盡殺絕——蘭家一個後代都不能留,無論男女一律處死。”
蘭九臉上沒有淚,甚至聲音都是平穩的,聽不出哀傷,隻覺得麻木。
但漸漸的,她聲音裏有了一絲恨意。
她扭頭看向季三娘,問道:“就為了一首歌謠,陛下將我們蘭家迫害至此,季姐姐覺得荒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