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月色下的鐵軌泛著白光,列車穿梭在片影的明明暗暗裏,周亦辰睡不著,坐在過道邊的椅子上望著沒有星辰的月空發呆。而有一些過往的回憶,就這麼浮現在了半空中,像是帶著雪花雜質的膠片電影,一幀一幕地放映著…
盛夏蟬鳴,吊椅搖籃,黃皮果樹下玩過家家的小女孩,番石榴樹上摘果子的小男孩,騎著自行車沿街叫賣豆腐花的大叔,聽見叫賣聲就拿著碗從屋裏出來的奶奶…寒冬的火爐,燒得旺盛的炭火,爐邊烘著火來暖手的爺爺,抱著煙花興奮得跑上街的孩子,孩子後麵是捧著飯菜跟著喂飯的媽媽…
最深最深的記憶。
“嘿~你這樣睡覺會著涼的!”
“是誰在說話?我睡著了嗎?”在迷糊中睜開眼的周亦辰,抬頭發現自己的麵前是那個很帥的小T列車員,而自己正趴在過道邊的桌子上。
“你是十九號下鋪的吧?這樣睡覺會著涼的,還是回到鋪位上睡吧~已經夜深了,外麵也看不到什麼風景,趕緊休息吧~”小T列車員的聲音很溫柔,周亦辰喜歡這樣的關心。
“嗯,我等等就睡。今晚你值班是吧?”周亦辰盯著小T列車員的臉,愣是不舍得把視線移開,把人家盯得有些窘迫,小T列車員回了一句“哦,我上半夜值班,你夜裏有什麼問題的話就到前麵值班室找我”,說完便匆忙往值班室的方向走去。周亦辰覺得有些好笑,從未見過如此害羞的小T,像個孩子。
“這邊這邊,20號上鋪,您的是19號中鋪...”
“你有沒有手電筒呀?我看不到號碼啊!”
“19號在哪裏啊?19...20...啊,在這裏,老板您先去洗洗臉,我幫您放行李。”
“哎喲,還洗什麼呀,累死了,睡覺吧!”
一陣嘈雜,兩個男人的聲音,嗓門很大。周亦辰被吵醒了,迷糊中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腳邊坐下,還有人爬上爬下放行李的動靜。翻了個身,扯過枕頭邊的外套,蒙住腦袋,以為這樣就能蓋住那些聲響。
過了幾分鍾,周亦辰感覺到坐在她腳邊的那個人起身了,然後她的上鋪便傳來了吱呀聲,大概是那個19號中鋪的乘客吧,想著周亦辰也沒再理會、繼續睡覺。
......
......
周亦辰開始惱火了。
本以為那兩個乘客上去他們的床位之後就會休息,沒想到還在聊天,大嗓門的公鴨嗓,就像成堆成堆的炸彈在耳朵邊爆開,比馬路上塞車的那些喇叭聲還要讓人厭煩。
在翻了N個身,調整了N個姿勢之後,周亦辰終於忍無可忍地坐了起來,敲了敲上鋪的床板:“先生,麻煩你們要聊天的話就到抽煙區,別吵到其他人休息好嗎?”
上麵中鋪那個男人愣了一下,說了一句抱歉。
可是,沒兩分鍾,這兩個人又不亦樂乎地聊了起來,聲音依舊那麼刺耳。
“忍耐。忍耐。這裏是火車上,不是家裏,不是公司,不能罵人。”周亦辰不停不停地克製著自己。
在第一千零一次的自我克製之後,周亦辰徹底投降,無奈地再次起身,披上外套,穿好鞋子,挎起她的背包,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看看時間...淩晨兩點三十七分。
這該進入江西了吧?
走到連接車廂的吸煙區,周亦辰靠在蒙著灰塵的玻璃窗邊,從口袋裏拿出香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
望著窗外被火車燈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軌道和軌道邊的一切,周亦辰的思緒有些飄忽。在香煙即將燃盡的時候,火車停了下來,沒有到達任何的站點,是臨時的讓車道的停靠,這是很正常的事。
車窗外的景物被黑暗迅速地吞噬著,可是,就在最後一絲光亮就要劃拉著弧線跑去前麵的硬座車廂的時候,周亦辰看到軌道旁的一棵樹上蹲坐著一隻貓,一隻眼睛泛著綠光的黑貓,而那隻黑貓也正盯著周亦辰看。
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當周亦辰再看向窗外時,一切已陷入了黑暗,沒有樹,沒有黑貓,隻看到覆蓋著灰塵的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