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阿Q怒目而視的說,嘴角上飛出唾沫來。\"我是蟲豸,好麼?……\"小D說。】
他們的對罵,簡單而直接。
阿Q怎麼也沒有想到,小D會是這樣的反應,稱自己是“蟲豸”,會同他一樣自輕自賤。小D認慫的態度,反而激怒了阿Q。
在阿Q眼裏,自輕自賤是他的特權,這種特權也有人要搶,實在無法容忍,便扭打到一處。打鬥的場景,再一次看出,兩人是同一類人:
【阿Q撲上去,伸手去拔小D的辮子。小D一手護住了自己的辮根,一手也來拔阿Q的辮子,阿Q便也將空著的一隻手護住了自己的辮根。】
【阿Q進三步,小D便退三步,都站著;小D進三步,阿Q便退三步,又都站著。大約半點鍾,——未莊少有自鳴鍾,所以很難說,或者二十分,——他們的頭發裏便都冒煙,額上便都流汗,阿Q的手放鬆了,在同一瞬間,小D的手也正放鬆了,同時直起,同時退開,都擠出人叢去。】
【這一場\"龍虎鬥\"似乎並無勝敗,也不知道看的人可滿足,都沒有發什麼議論,而阿Q卻仍然沒有人來叫他做短工。】
兩人勢均力敵,步調一致,都扯著辮子,都彎著腰,都冒煙,都流汗,同時直起,同時退開。
雖然阿Q“求愛”失敗,又失去了謀生能力,但是他仍然感覺麻木,他不能自己覺悟出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所以,必須安排一個人,成為他痛苦的根源。
而這個人,就是小D。
魯訊將人物交代完,就是一大段的心理描寫,讓讀者的情緒,瞬間有了代入感:
【阿Q覺得寒冷起來,但這還可擔當,第一倒是肚子餓。】
【他想在自己的破屋裏忽然尋到一注錢,慌張的四顧,但屋內是空虛而且了然。於是他決計出門求食去了。】
【他在路上走著要\"求食\",看見熟識的酒店,看見熟識的饅頭,但他都走過了,不但沒有暫停,而且並不想要。他所求的不是這類東西了;他求的是什麼東西,他自己不知道。】
【阿Q並不賞鑒這田家樂,卻隻是走,因為他直覺的知道這與他的\"求食\"之道是很遼遠的。但他終於走到靜修庵的牆外了。】
阿Q的求食之道,很遼遠。而這種遼遠,很顯然不是距離上的客觀遼遠,而是主觀上的遼遠。
精神勝利法的本質,是不懂得失敗,也不承認自己的局限性。
那麼,什麼是失敗呢?
人去做一件事情,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這就是失敗。在生活中,失敗幾乎是一件注定的事情。
資源有限的時候,隻要某件事情,涉及到資源的分配,失敗就是必然的存在。
然而,阿 Q在自己的意誌領域內,幾乎是天生的不會失敗。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精神勝利法,還因為他沒有任何追求,也沒有投入地去爭取。
他隻打短工圖溫飽,有錢就拿去賭博。他的優越感,全部來自於,欺壓比他更弱小的人。
隻有像阿Q一樣,滿足於自己的生活限度,才能始終感覺“勝利”,這也正是魯迅的諷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