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手頭這些器官的寫實圖了,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瓣膜、血管;
胃、十二指腸、空腸、回腸、盲腸、闌尾、結腸、直腸和肛管……
多想無益,既然選擇了到軍營救死扶傷,從頭開始也好,突破認知也罷,那就盡自己一切努力挽回戰士們的生命。從最基礎的換洗繃帶包紮傷口開始,小靈一板一眼地溫習著,過往的記憶漸漸複蘇,很快便得心應手了,每當她提著紗布從傷兵營走過,老軍醫笑眯眯地撫著胡須,軍士們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仿佛課本上的“提燈女神”南丁格爾,奚辭靜靜守在遠處,不去打擾,眼中不經意間留出一絲讚賞和欣慰。
幾天的時間,她看盡了生命的脆弱,人世的無常,常進與格力紮交戰之前,許多斥候投入消息戰場,許多人沒能回來,那些把消息帶回來的人大多傷痕累累,一道道刀口箭痕,觸目驚心,有些人明明帶著情報回來了,未及醫治,便永遠閉上了眼睛。一次次的心酸悲痛,讓她常常躲起來掉眼淚,焚膏繼晷地忙碌,透支著她的生機,生理和心理的巨大壓力常常讓她瀕臨崩潰,奚辭看在眼裏也時常感到心疼,無奈歎氣。每當她感覺自己要放棄的時候,眼前總會浮現出那幾個差役的身影,他們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麵對死亡時卻那樣勇敢,無畏,義無反顧,他們應該也有自己的家人吧,他們死後,家人也是一樣的傷心一樣的不舍一樣的悲痛欲絕吧!還有傷兵營裏那一張張笑臉,明明痛得呲牙咧嘴,見到自己也要擠出一個盡量自然的微笑。她從來不敢問他們的名字,或許哪天,他們從傷兵營離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那一個個名字,也將成為她心頭永遠的痛。
聽說常將軍和格力紮交戰了,下午,傷兵營多了一批新傷員,小靈看著一個嘴唇發白整張臉全無血色的壯漢踉踉蹌蹌走進營房,堅持不用擔架,對所有過去勸說的人倔強地吼道:
“老子沒事,能走!包紮一下,還是一條好漢!”
小靈親眼看見,他左胸上方直到右腹位置,一條血淋淋的幾乎將軀體斜對半斬開的巨型傷口,渾身散發著人血的腥臭味。從語氣神態不難看出,應該是軍隊底層最小的那類軍官,手下有個一二十人,這場惡戰下來,不知道還能活下來幾個。
那條可怕的傷口,即使還未卸甲,輪廓依舊清晰可見。老軍醫李方道擔心他失血過多,立刻和小靈招呼,準備進行止血包紮。那軍官把衣服脫下時,粘連傷口的部分,帶下來不少皮肉,從暗紅到殷紅的血液,又不斷向外滲出,腥臭味一下散了出來,軍官虛弱地笑了笑,說道:
“沒事,你們包紮吧!”
沒有酒精,小靈先塗上了止血藥,隨後拿起繃帶小心翼翼地進行包紮,整個過程那軍官牙關緊咬,一聲不吭,包紮完畢後,慘白慘白的麵龐,虛弱地吐出兩個字:
“謝謝”
小靈拿起藥箱快速走出營房,嘴唇幾乎咬破,死死撐著,不讓淚水從眼眶裏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