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進在大帳裏愁眉不展,騎兵的對衝效果不太理想,格力紮的軍隊煥然一新,和之前大不相同,以迅雷之勢挫其銳氣的想法落空了,騎兵的損失不小,雖然算不上吃虧,但也沒討到什麼便宜就是了,貿然發起衝鋒,在感受到局勢有變之後,常進立刻做出決斷,保存實力,迅速撤離戰場。
是夜,烏雲蔽月,風清氣寒,各處堡壘燈火搖曳,光影交織。一支小隊隱蹤匿形,偷偷摸到山上,無聲無息,緩緩靠近一處堡壘,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火光映照之下,人影晃動,堡壘之中的士兵已經全都沒了生機。隊伍從堡壘中撤出,再次隱沒在黑暗之中,小隊首領打起手語,幾人隊形分散,左右照應,繼續向前摸索。
這種小規模的隊伍,在源源不斷向山上潛行,遇到巡夜的士兵,就以最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解決,屍體拖到角落。夜風裏,格力紮凝望著山上的燈火,沉默不語,飛馬而來的士兵在他耳邊輕語幾句,格力紮嘴角勾起,雙眼微眯,泛著點點寒光。他的右手高高抬起,手腕發力,進攻的手勢發出,身後的軍隊快速衝出,動作敏捷,卻幾乎沒有聲響。
山側,一個小隊同樣在執行著潛入任務,窸窸窣窣的土石滑落聲響起,末端的隊員身影消失,隊長心中無名火起,皺著眉頭,謹慎地向後查探,唯恐暴露引來巡邏的士兵。月影穿過層雲,淡淡灑下清輝,隊長回頭看向隊尾,那人趴在岩壁上一動不動,心中驚覺大事不好,剛反應過來,卻猛地竄出幾道人影,仿佛有白芒閃過,其餘幾人身形也倒了下去,他還未尖叫出聲,一雙大手驟然封死了他的嘴巴,脖子上傳來一陣涼意,劇痛卻發不出聲響,他睜大的雙眼漸漸失去了神采,倒在一片昏暗之中。獵人與獵物的身份轉換,殺與被殺,生與死在這無聲的寒夜裏交織。
一支支小隊,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毒蛇,順著山壁的岩石,身軀蜿蜒,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向目標靠近,露出白森森的毒牙,眼睛死死盯住中軍的大帳。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時間仿佛凝滯,血液緩緩流進這片死寂,死亡陷落,生命定格,空氣中的血腥如同實質,浸沒咽喉,索縛命運。獵人的獵刀,毒蛇的毒牙,都在黑夜中掩藏,等待某個時刻的到來。
傷兵營,火燭煌煌,小靈身心俱疲,多數傷兵都已睡去,還有一些實在疼得無法入睡,不時發出壓抑痛苦的沉悶呻吟。老軍醫李方道麵露慈悲,走到小靈身前,歎口氣道:
“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小靈抬起憔悴的麵容,看了看老軍醫,又哀苦地看了看那些不能入睡的士兵,沉默算是回應。
老軍醫語重心長地說道: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能活下來,就是老天開眼了,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拖垮了身子,人各有命,咱們盡了自己的一份力就行了。”
小靈咬著嘴唇,低頭不語,淚珠啪嗒啪嗒往下落,老人慈祥地撫著她的腦袋,像是在看自己的孫女,輕聲說道:
“孩子,像你這樣的小姑娘,能來幫忙換洗換洗紗布,已經是有心了,醫者仁心,都想多救幾條人命,可大多數時候啊,卻是力不從心,留不住的。這當軍醫的,見過的死人最多,感情用事更是大忌,無論上一次施救成功與否,咱們都不能把喜悅啊,愧疚啊雜七雜八的感情帶到下一場手術,這才是對生命最大的負責,見的死人多了,人慢慢也麻木了,除了救人的目標沒變,麵對傷患時便再也沒了情緒,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是死是活,都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不能影響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