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特殊任務之前,留遺言是慣例。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接過周明遞過來的紙和筆,江遠抬手寫了句:
國之疆土,以死守之!
筆鋒蒼勁有力。
周明看完愣了兩秒,問:“就這?沒了?”
“沒了!”
周明輕嘖一聲,“也不給人姑娘多留幾句話!虧人剛才還在電話裏關心你。”
周明是搞偵查的,視力和聽力都極好,就算隔著層玻璃門,他也能將江隊長打電話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聽聲音,感覺對方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隻可惜啊,她遇到的是這麼個不解風情的鋼鐵直男。
江遠瞥了周明一眼,“人都沒了,還留那麼多屁話有什麼用?”
沒用。
他從小就沒了家,也沒什麼親人牽掛,唯一一個深夜會想起的姑娘。
不想萬一……這些東西交到她手上。
因為,這個世界上也就這麼一個心疼他,為他流過眼淚的姑娘,實在不舍得再讓她難過。
還記得高中那會兒在籃球的賽場上,當所有人都在為自己加油,最後贏了比賽而得到全場的歡呼喝彩時,隻有她看著他身上的淤青,紅著眼眶說:“輸贏有那麼重要麼?”
小姑娘要哭不哭可憐兮兮的模樣,看的實在太讓人心碎了。
等到了沒人的地方,他實在沒忍住抱著她說,“老子以後不碰球了,行不行?”
那會兒在心裏還暗暗發誓:從今往後,不會再讓她流一滴眼淚。
可是後來還是食言了。
當年兩人異地時,小姑娘將所有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一根細細的電話線上,看不見也摸不著,隻能在電話裏哽著嗓子叫他的名字。
“江遠,你什麼時候放假?我昨天騎自行車摔了一跤,你放假回來教我騎車好不好?”
“……唐夢潔早戀被發現了,她被她媽罵慘了,你說我們要被我媽知道了會怎麼樣?我有點害怕……”
“……明天又要考試了,每次考試我媽嘴上說成績不重要,可實際上倒退一名她就要嘮叨個沒完,煩死了……”
“……我好想你了,你怎麼還不放假啊……”
每次通話聊到最後,總能聽到小姑娘吸著鼻子,抽紙巾的聲音。
異地相隔數百公裏,他除了安靜的聽著,什麼也做不了。
後來時間一長,看到她的電話,他都怕了。
那時他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出去兼職,好不容易抽空通個話,沒說兩句話聽筒那頭的姑娘聲音就開始哽咽,也不知道小姑娘哪來的那麼多眼淚。
聽多了委屈抱怨,他也煩,就壓抑著情緒,說:“掛了,等我放假……”
“江遠,你要敢掛我電話,就分手……你這輩子也別想見我……”
聽到分手兩個字,他脾氣一上來,電話說掛就掛。
等他冷靜下來,又後悔想去找她,也不知道她還生不生氣了。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江遠心裏清楚,表麵看著軟軟糥糥的小姑娘脾氣卻硬的很。
她說不見他,可能就真的不會見。
不過,在她消氣之前,能遠遠的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於是,他跟老師了假半夜從省城趕回青州,頂著風雪到她家窗外,不敢給她發信息,怕吵到她睡覺,隻好默默徘徊到天亮。
最後沒有等到他想見的那個姑娘,倒是等來了她爸。
徐爸爸說:“……我們家喬喬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懂,等她考上好的大學,找到好的工作,會認識更多更優秀的人,到那時她做任何選擇,我們都支持她,但現在她要好好學習,所以你要真的為她好,以後就不要再來打擾她了……”
或許,現在她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而他除了這身軍裝,就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