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中,一行浩浩蕩蕩的馬車,迎著月色,駛向過雲山莊,車轍行過的痕跡深陷,可見車上承載了不少的重量,許多輕功了得的黑衣護衛隱藏在車陣四周,嚴加戒備。
終於回到家了。莫展樓森冷的雙瞳漾起一絲柔情,好渴望那一雙手,那一雙能為他拂去風塵的纖手,每一道掌紋都是他回來的航徑,溫暖的掌心則是他停泊的港口。
每個寒暑,每個異地的夜空,他耐心等候她的成熟長大,渴求卻無法動彈的思念啃蝕他的身軀。
嗬!湘漓啊湘漓,你也讓我等得夠久了,莫展樓恣然一笑。
出嫁該是女子一生中最隆重的儀式,他並不勢利,但他不要湘漓受到絲毫委屈,他要她風風光光地嫁入莫家。
京城中專為皇族工繡的四季織,在他用了一點關係後,也派專人特來為湘漓量身訂做嫁衣及一些必備的服飾,相信穿在她身上比些王公貴族有過之無不及,甚至連金店中最具匠心的鑄金師傅也都請回來了,舉凡一切婚禮上的事物,他必求盡善盡美。當然,這些事她都不知曉,他要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驚喜。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進山莊,先前的黑衣人已不複見,他們早在人進入山莊前,就隱遁於山莊外圍,為山莊搭起一層防護網。
“展樓,你辛苦了!”李丹櫻等不極他走上石階,忙拉著裙擺迎向前。
“李姑娘,請小心。”莫展樓扶住她往前傾斜的身子後,不著痕跡地縮回手。
李丹櫻不滿地嗔道:“我稱呼你展樓,你也該叫我丹櫻,都已經是朋友了,還叫李姑娘太見外了吧!”甜膩的聲色,快把眾人的耳朵黏住了。
她是誰?我們來這裏是為了她量製嫁衣嗎……這些頭一次來到過雲山莊的作工,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他們以為一直偎進莫展樓的女人就是即將出閣的嫁娘。
李丹櫻聽到自己的名字和莫展樓連在一起,心底高興不已。快了,再過不久,她即將是過雲山莊的主母,欣喜的眉眼拋向站在一旁的淑玉夫人,後者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莫展樓跨著大步走進滄浪閣,李丹櫻則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
蹙著眉,他疑惑地環顧空無一人的屋子,這麼晚了,難不成還在外頭吹風,往滄浪湖的方向看了一眼,平靜的湖麵隻有縷縷寒意並無一人。
“別看了,她人一定在朝雲樓。”李丹櫻胸有成竹地說。
莫展樓回頭。“朝雲樓?”這麼晚了,她為何在朝雲樓?
“是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湘漓幾乎是天天待在朝雲樓,每次杜大夫一來,她一定直奔朝雲樓,好像他們約好了的一樣……”李丹櫻愈說愈小聲,也愈神秘。
莫展樓陰鷙的雙眼望著她。“什麼意思?”
李丹櫻幹笑一聲,不自然地將眼光掉往他處,舔舔微抖的雙唇。“自從你出門後,杜大夫就常來,有時候三更半夜才回去。”
狂嘯的風暴襲進他的眼底。“杜大夫為何常來朝雲樓?”愈是狂怒,他的語詞愈是輕柔。
“這,這……我不知道該不該說,畢竟這有關女孩子的名節事大。”李丹櫻猶豫地停頓,眼角偷偷地瞄著她愛慕的俊顏。
“說!”莫展樓打斷她的惺惺作態。
“我是聽那些下人講的,他們說曾經看到湘漓和杜大夫親密地抱在一塊。自從被下人看見後,他們的態度更加明朗,公然的在朝雲樓上約會,常常到深夜,才見杜大夫下樓來,不信,你可以隨意叫個下人來問。”李丹櫻怕他不相信,急衝衝地走出滄浪閣,不一會兒瓶兒跟在她的後頭走了進來。
“瓶兒,你別害怕,把你看見的說出來!”李丹櫻將躲在她身後的瓶兒拉出來,推向前去。
“少爺,我……”瓶兒剛講了一個我,雙腿竟忍不住顫抖而跪癱在地上。
“瓶兒,你慢慢說,別緊張。”莫展樓沉住氣緩緩地道。
“少爺,小姐對不起你。你不在的時候,我親眼看見她和杜大夫抱在一起,後來杜大夫幾乎天天都到朝雲樓,每次我送茶水上去,他們都一臉神秘兮兮,少爺,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瓶兒心直口快地將她見到的景象全都說了出來。
“我剛開始聽到這件事時,我也不相信湘漓會是那種朝秦暮楚的人,甚至還出麵製止過傳言,並把傳言的源頭,也就是瓶兒教訓過一番,後來他們的舉動愈來愈公開,我才不得不相信。”快了、快了,希望漸漸萌芽,李丹櫻看見自己已經坐上轎子,等著入莫家了。
“唉!這也難怪,你常年不在,湘漓和杜大夫情愫暗生,也是很平常的事嘛!”她加油添醋的再補一刀。
“夠了!”莫展樓神色陰沉地怒叫,李丹櫻和瓶兒被他的怒吼聲,給嚇了一大跳。
莫展樓顏色狂暴的走近湘漓床頭,拿起一件男性的衣衫,上頭還連著針線,顯現還未完全縫補好。
“這一定是杜大夫的衣服,那天瓶兒見湘漓一麵縫衣服,一麵笑,簡直就像個為丈夫縫補衣服的妻子,肯定就是這一件,瓶兒,你快來看看是不是?”李丹櫻大呼小叫地叫著瓶兒。
瓶兒看了看莫展樓手上的衣服,忙不迭地點頭,她確實曾看見小姐邊縫邊笑。
莫展樓心中五味翻絞,難道她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嗎?不行,她是他的,他已經守候了十多個寒暑,一點一點陪著她的人是他,不是見鬼的杜臨風,她不可能愛上別人的。他的目光接觸到手上的衣服,驀地,像挨了痛擊般地鬆開了手,讓手上的衣服墜落地下。
“丹櫻,麻煩你叫人準備一桌酒席,我要在這等候湘漓。”他好久沒醉過了,或許今夜正需要酒精來好好麻痹自己一下。
他直叫她的名了,李丹櫻高興得快飛起來了。“你要我陪你嗎?”機不可失,她要乘虛而入。
“好啊,有美人為伴,人間樂事。”他懶懶地揚起嘴角。
是夜,月兒被烏雲掩住光輝,雲團漸漸聚積,隱隱醞釀著一場即將來的風暴。
剛送走臨風哥,就聽聞下人告訴她,展樓哥提前歸來正在滄浪閣裏等著他,紅唇彎彎地抿起,踏起腳步輕盈,她要告訴他這幾天她覺得自己喉嚨的異樣感,仿佛……仿佛她快可以說話了。
隨著腳步的遞進,她熟悉的那道門內竟傳出幾聲女人的媚笑聲,是誰?她的心忽地惶惶不安……
猶豫的手終於一鼓作氣推開房門。
惶惶不安的視線對上他冷漠無情的眼,心無來由地抽痛一下,意識慢慢地感受到眼前曖昧的一幕,眼睫不敢置信地緊閉。
這一定是我胡思亂想,下一次我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隻是我的想像。湘漓在心中默禱,眼簾慢慢掀開,曖昧不清的景象在眼前慢慢擴大。
他怎能,他怎麼在她的房裏,在她的眼前,抱著別的女人,她狠狠地咬住下唇,怕淚水迸出。
“過來!”她第一次聽到他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
湘漓猶豫地看著這一幕,心裏頭在彷徨要不要向前。
“你啞子做不夠,還想做聾子啊!”李丹櫻惡意地挑釁,身子示威地更往莫展樓靠去。
莫展樓強迫自己移開她受傷的臉龐,想到她和別的男人共處的情景,嫉妒就燒燙著他的胸膛,他狠狠地將酒杯落在桌上。
“我說過來坐下,你要我講第三遍嗎?”
湘漓被他突然的怒意給震懾住,她再也承受不了,猛然掉頭,淚珠在旋轉時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
莫展樓的動作迅如捷豹,一閃身便把湘漓擒住,原本盛怒危險的俊顏轉為輕笑嘲弄。
“湘漓,我披星戴月地趕回來,你連話都不和我說一句嗎?”莫展樓在湘漓而邊軟語低哄,不落痕跡地引她做下。
這不是我幫杜大哥縫補的衣衫嗎?怎會放在桌上?湘漓坐下後,望著桌上的男性衣衫,她不解地看著莫展樓,但他隻笑不語。湘漓起身想拿紙筆問個明白。
“這麼晚了,你上哪去了?”迷蒙的酒意充斥於一向黑亮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