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原本打算先去一趟亂葬崗,把周航接回來,沒想到郭霄漢告訴他說周航的屍身已經被人悄悄帶走,至今不知去向。
周九良沉默了很久。
鍾管家端著郭門主親自配的藥站在旁邊,隱隱覺得自家相爺應該是猜到了什麼,隻是他不願意說出那個名字而已。
張九南答應晚上送周九良去東市,結果一大早就被醉仙閣幾位掌櫃急匆匆請走了,說是禁軍封住了醉仙閣名下的大小店鋪,一陣搜查後被砸得亂七八糟。
張九南一向惜財,當場氣得破口大罵,一直忙到正午才能脫身。
離開醉仙閣主樓沒多遠,張九南立馬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了,略微思索之後,勾唇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順勢領著這些藏頭藏尾的暗衛走進僻靜的小巷。
不管尾隨在後的這些人有什麼圖謀,張九南本人倒是神情輕鬆,一路哼著輕快小調,手裏氣定神閑的搖著一把名貴折扇,連扇柄處懸下的寶玉銀穗也隨著腳步來回晃動。
突然,風雲一轉,張九南站住腳,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張九南不僅是上九的智者,也是天下第一的大商,他慢悠悠轉過身,看向那些終於從黑暗中跳出來的暗衛,以及一個站在最前方的孟鶴堂。
“喲。”
張九南挑了挑眉,態度輕狂,字字句句帶著明晃晃的譏諷與不屑,肆無忌憚的往孟鶴堂忌諱上戳。
“您這位一國之君,竟然還敢在宮外晃悠,也不怕被亂臣賊子砍了項上人頭?”
孟鶴堂本就麵色陰冷,眸中不複往日溫和之色,像是褪下了偽裝的修羅鬼刹,露出猙獰可怕的本來麵目。
他往前踏了一步,眼中暴虐之意愈發不知收斂,咬了咬後槽牙,開口警告張九南。
“把他還給我。”
“誰啊,你說周九良?真好笑,奸相不是已經被陛下斬首示眾了嗎,現在跟我要什麼人?那天雖然刮風下雨,但你可是一直坐在監斬台上看著的。”
張九南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像張九南這樣的大商,雖然不涉朝堂之爭,但他同樣擁有不容小覷的作用。
各國主君之所以默許魚龍混雜的醉仙閣立於亂流,正是忌憚張九南驚人的財富與人脈,不敢輕易出手招攬。
然而孟鶴堂已經著了魔,找回周九良的念頭讓他瘋狂,甚至是周九良曾經當著他的麵跳下雁鳴山斷崖時的場景,也會在他閉上眼後,麵目猙獰的蹦出來折磨他。
皇族子弟最缺安全感,孟鶴堂看似待人寬和,其實最是寡情,因為他的所有愛意都傾注在一個人身上。
“張九南,難道你真的以為朕不敢動你嗎?你是大商又怎樣,朕貴為一國之君,執掌天下數萬萬兵馬,踏平你的醉仙閣不過是彈指之間。”
周九良是他的執念,是他所有歡愉與安穩的根源,為了找回周九良,孟鶴堂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好啊,那你來殺吧。”
張九南毫不示弱,甚至主動往前走,迎著暗衛們紛紛出鞘的利刃,坦然站在孟鶴堂麵前,看著這個被執念與夢魘困住心智的可憐人。
“殺了我,最好把周九良認識的人都殺絕,反正你也不差這一次了,不如試試看周九良到底能有多恨你。”
他的話像是砍在冰麵的利刃,瞬間破開千絲萬縷的裂紋,孟鶴堂身軀一震,剛剛從噩夢中驚醒一樣,惶惶然退了一步,捂著心口急促喘氣。
張九南冷冷一哼,仰著頭與孟鶴堂擦肩而過,踏上了暗衛們自動自發讓出的路,一直到身影消失也沒有回頭。
劉筱亭收劍回鞘,走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帝王,卻被孟鶴堂搖著頭推開了。
“……陛下,現在追還來得及。”
劉筱亭望了一眼張九南離去的方向,低聲詢問。
孟鶴堂垂下手,靜靜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眼中再度燃起希望的光芒。
“不必了。撤回留在醉仙閣的所有禁軍,去東市等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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