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外麵清冷清冷的,落葉遍地是,劉自良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夾克,跟著落葉徘徊在山莊的小徑上,子禾還在夢鄉裏,他不願打擾她甜美的夢,人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夢,即便是最親愛的人。腳下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這些落葉也有自己曾經的年華,曾經的豔麗,曾經的青春,曾經的輝煌,現在落下了,他踩著它們,好像踩著自己曾經的一個個的破碎的夢。
不多時,他便來到了獵豹場,獵豹體格健壯,毛色華潤,在狩獵場內四處遊蕩,時不時仰天長嘯,低頭轟鳴。“劉總!劉總!”工作人員匆忙跑過來。
“獵豹有多長時間內沒有進食了?”他問。
“兩餐。”
“很好!你們把獵豹趕到小山後,再放小牛犢子出來。”他的表情嚴肅,鄭重,仿佛一場大戰馬上就要來臨。
獵豹全被趕到了小山後,四周靜悄悄的,樹上偶而有飛起的小鳥嘰喳衝向了天空。小牛犢被趕到了獵豹場,它惶恐地東張西望,似乎預感到了大難將要從天而降,哞哞地嚎叫示著威,漸漸地緊張的神經開始放鬆了,他自己嬉戲,自己覓食,自己撒歡,多麼地無憂無慮。獵豹從後山轉過來,在山頂上發現了獵物,兩眼放射出凶猛貪婪的光,悄然地溜到一個山包後,倏地躍起,嚎叫著,好像從天而降的神兵衝向了小牛犢。小牛犢全身一顫繼而狂奔,獵豹狂追,一前一後,拚命地奔跑。慢慢地,慢慢地獵豹追上了,奮力跳起,一口咬住了小牛犢的後臀,它迅猛地回轉身,一用力把獵豹甩開了,血從它的傷處往下流,滴嗒滴嗒的!劉自良看的一清二楚。小牛犢哞哞地叫著,不知是疼痛,還是拚命的戰鼓,它的頭向下低,向獵豹亮出了兩隻犄角,向前一衝,獵豹跳到了左側;又一衝,獵豹跳到了右側,這兩隻動物在原地轉著圈,嘶鳴著、較量著,小牛犢遍體鱗傷,鮮血淋淋了。獵豹一下子咬住了它的喉管,任憑它如何拚命,如何的搖頭晃腦地摔打,獵豹咬定它不放鬆,死死地纏住。小牛犢倒在了地上,四條腿仍狂亂地蹬著,一會便停止了掙紮,獵豹開始大快朵頤了。
劉自良也仿佛親曆了這場戰鬥,繃緊的神經肌肉都舒緩開來,緊張狀態的四肢漸漸放鬆,握緊的雙拳亦舒張了,手心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用手帕擦了擦。凝重的臉上寫滿了快意,他也是大快朵頤之後的酣暢淋漓。
太陽升起來了,透過樹林,陽光一縷一縷地灑向了大地。獵豹悠然地吞食著獵物,陽光照在它的身上,它愈加的悠閑了。劉自良挺胸抬頭邁著勝利者的步伐回到了山莊。子禾還在睡呢。他本想去叫她,轉念一想,她也真夠累的了,不僅是他的文字、生活秘書,而且是公司的財務總監。這麼多年來,默默無聞,不叫累,不提苦,還分文不取,自己給予她多少呢?一種愧疚之情從心底升起,他暗暗發誓:子禾,我一定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拿出手機給子禾發了一條短信:當早晨第一縷朝陽斜射進你屋子的時候,那是我親切的問候,讓你溫馨快樂;當你看到晨曦中的那顆露珠讓陽光化為烏有的時候,那是昨晚我思念的泉水已融入了你的心;當陽光鋪滿大地的時候,那是我愛的火焰燃燒著你的心。我的寶貝,安心睡吧!茶幾上的早點是你最愛吃的,醒來後到公司找我。
劉自良換上了一身運動裝,徒步走在大街上,這時的街道已很熱鬧,很繁忙了。用車水馬龍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上班一族形色匆匆;休閑一族悠然自樂;晨練一族打打拳,踢踢腳,扭扭秧歌,溜溜鳥。看到這些晨練的人們,他覺得好笑,用得著這樣刻意求之麼?一切歸於自然,稍加調整,他認為這是極好的養生之道。對於這樣晨練的模式,他的確不敢苟同,來城市裏生活多年了,已經算一個城市人了,但他始終覺得生活方式、思維模式和城裏人還是格格不入的,他是城裏被邊緣化一族中的一員。
劉自良拐入了食品一條街,沿此街向公司走去。街道兩旁有著各式各樣的攤位,攤位上擺放著各色的食品。食客們在細心挑選著美食。他來到了一個小吃店,點了一碗米粥,兩個小包子,一碟小鹹菜,慢慢吃起來,吃在嘴裏,暖在心裏,家鄉的小吃永遠令他難以忘懷。
來到總部以後,他先到各個科室巡視了一下,工作人員都在忙碌著,而後打開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了電腦前。開機,瀏覽近期各個公司的運營情況,批閱文件,正在看著,子禾推門進來,正如飄進來一股春風。“你怎麼不叫我,害得我起晚了?”她從後麵摟住了劉自良的脖子,“這樣的問題,你還用問,你不知我心!”他扭頭說,四目相視,深情的望了許久。
“我們去工地轉轉吧。”劉自良思索著。還沒有到工地,劉自良的手機就響了,是公安局的馬局長打來的,他把手機遞給了子禾。
“馬局長啊,——噢——你找劉自良,他不在,有事跟我說吧,我轉告,你有要事,必須馬上見我們劉總,嗯,我見到劉總馬上彙報。”會有什麼事呢?子禾疑惑地看著劉自良。
“不管他,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他很是諱莫如深。
到了工地,劉自良照例先去各處走走,摸摸這兒,看看那兒,多麼熟悉的一切,多麼親切的一切,他美好的韶華之年都是在工地度過的。工地的哪個行業他沒有幹過,粗活、累活、細活,他都嚐過了。這裏有他揮灑過的多少汗水;這裏有他滴過的多少淚水;這裏淌過他的多少血;這裏有過他青春的夢;這裏有他奮鬥的足跡,他感慨萬千,一個個工人就是一個個活脫脫當年的他。當小工時,他從來沒有感覺到他的地位有多低賤,人你得自己拿自己當回事,你得自己看得起自己;當了老板,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多麼高高在上,有這樣一幅對聯:上聯:在高處立,著平處坐,向闊處行;下聯:存上等心,結中等緣,享下等福。
這時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小工推著一車灰從他麵前走過,一不注意,車輪軋著一塊磚頭,險些翻車,他急忙上前扶住了車和人,“注意安全!”他和藹親切地說。
“劉總!——”老人感念地看著他。
“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劉心宇頭戴安全帽走過來欣喜地說。
“我剛過來。”
“你一會去看看咱救的那位小夥子吧,他非要回家。”劉心宇很無奈。
“恩人,我給你磕頭了。”剛到劉心宇的辦公室,那小夥子說著就給劉自良下跪。他嚇了一跳,緊忙說:“你別這樣,別這樣。”一旁的子禾從地上拉起了那小夥子。他給小夥子撣了撣衣服,用手擦去他臉上的淚花。
“你都男子漢了,哪能輕易地哭哭啼啼,一副女兒相呢?要有打掉牙往肚子裏咽的骨氣。男兒膝下有黃金,除了父母,又怎能隨意給人下跪呢?報恩的方式多著呢,有的恩情不需要回報,需要你活出一個人來,有的恩情你一輩子也報答不完,讓你擁有一顆感恩的心,這是最重要的。”劉自良心情猶如一鍋滾燙的水。“你不是家貧無法讀書嗎,我讚助你,因為我看你是一個有誌氣的小夥子,來年一定要金榜題名,這是我的名片。”小夥子很是吃驚不小,繼而又喜極而泣了。“謝謝!謝謝!”嘴裏連聲說。“看你又哭了,不要再哭了。”劉自良鄭重地說,“你考上大學,我繼續資助你。”小夥子用手擦幹了眼淚,千恩萬謝他走了,劉自良的心理坦然踏實了。
劉心宇急乎乎地進來了,“大哥,公安局馬局長到了。”
“那就請上來吧!”劉自良禮貌地說。
“不用了,我是不請自到。”馬局長皮笑肉不笑地跨進了門。
“劉總,你現在的門檻高了,財發大了!”一臉的譏笑。
“豈敢,托大家的福,靠一幫朋友發點小財。我總想請您就怕您忙啊,今天是無事不登我之門吧!”他自己解嘲著。
“痛快,我是有要事!”用眼瞟了一下劉心宇,他識相地走了。
“打開天窗爽快地說。”他嚴肅了。
“劉總!我這局長當不成了,上次你們公司招標的事,滿城風雨,到現在還沒有破案呢,那事弄得我很狼狽,烏紗帽懸了一懸。”
“怎麼,懷疑到我頭上了,可不能冤枉好人,要以事實為準繩,不能道聽途說啊。”劉自良嚴正地說。
“我可不敢懷疑你,現在有一件事你絕脫不了幹係。”馬局嘿嘿地一笑。
劉自良很迷惑,近期沒有違規的事,他在腦海裏快速地搜索著。
“你們廣場拆遷動用了黑社會的人威脅、恐嚇拆遷戶,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馬局十拿九穩地說。
劉自良一聽這個放心了,“你可要拿準啊,馬局長?”
“沒問題,我是個老公安了,誰能騙得了我。孫猴子的火眼金睛都不行。”
“我們公司根本就不負責拆遷,那是華遠集團負責,而且我還要告訴你,華遠集團和牛市長有關係,你願意辦就辦吧!不辦?我還要告你瀆職呢。”劉自良昂起頭顱,似一隻勝利的獵豹。
“馬局,你要吃喝玩給我一個電話就行了,幹嘛這樣兵戎相見,冷了大家的心,弄得大家都沒有麵子。”他話鋒一轉,攤攤雙手,內心春風得意,臉上一絲微笑也沒有,平靜的如一塊大理石。
馬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是這樣嗎?”劉自良嚴肅地點了點頭。“都他媽的是一群飯桶。”馬局有點夫子自道的味道。
“劉總,回去我再查查,可能是一場誤會。”馬局走了,灰溜溜的。他本想借此機會整整劉自良,殺殺劉自良的威,並發點小財,或者順水推舟送個人情,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他一邊走一邊拍著自己的圓腦殼,好像在給大腦治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