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前,柳雅致匆匆趕回報社,準備向桂總彙報。【文字首發自己的辦公桌上躺著兩封特快專遞,幾封私人信件。顧不得拆看,放下包,她匆匆忙忙去見桂總。桂夢鄉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翻弄並揣度著桌上的一大堆稿件,卻找尋不出第二天的重頭稿,那凝重焦慮的神情就像一位等米下鍋的老婦人。
9月28日對於羅書記一家來說顯然是個不吉利的日子,對《濱江都市報》同樣是一個不祥的日子。
由於羅守道身份特殊,全家被滅門事件仿佛是場“超級地震”,國內百姓普遍希望盡快了解案件的真相和背景到底是什麼,網上論壇唯恐翻不了天,總是搶在各大媒體連日派出的采訪組和追蹤記者趕赴濱江之前,不斷將通過各種途徑、手段得到的消息,不管真的、假的還是半真半假的全部在第一時間及時刊登出來,湧向社會,在網上驟然刮起一場風暴!
盡管有些過於敏感的消息很快就會被刪除,但是僅僅幾天工夫,一向對濱江新聞反應最快的桂夢鄉和她的《濱江都市報》卻在這場風暴中顯得束手無策,無論何種消息總要比網絡晚掉半拍,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就是發行量大幅下降。
她恨不得把麵前電腦砸得粉碎,但她最終還是控製住了自己,讓翻江倒海般的思緒慢慢平靜。氣也白氣,她明白,誰讓現在是信息時代,自己隻是濱江“報王”呢。倒是原先估計和擔心的國內著名媒體,沒有帶來任何實質性威脅。
“怎麼樣?”清脆的敲門聲不斷敲擊著桂夢鄉的神經,她從屏幕收回目光,取下眼鏡,輕輕揉著微閉的雙眼,然後重新放在鼻子上,回身眼睛盯著一臉輕鬆走進門來的柳雅致和她手上的材料袋,那是支隊長給她的所有材料。“有收獲吧?”
“桂總,我是有重大收獲,不過,我不知道能不能……”她將采訪劉海洋和意外得到程貴陽《犯罪日記》的事劈裏啪啦地抖了出來,她難以抑止內心的興奮。事實上,當她說到“犯罪日記”時,她看見桂總的眼裏也綻放出一絲光亮,像花朵一樣。
“你說說看?”
“這是一本犯罪嫌疑人自己記錄在案的全部犯罪事實,包括最近這件大案。我匆匆忙忙看了一下,讓人感到震驚和難以置信,如果把它發表出去,無疑會引起轟動。可是,案子目前還在偵查,犯罪嫌疑人並不承認自己有罪,這些東西馬上還要交回去。我來跟您先說一下,怎樣利用這些材料我要好好想一下,看是否能從長計議,從社會環境與一個罪犯的心理角度深入進去好好想想,這樣也可以增加發行量……”
“我個人覺得這件事不那麼簡單,要做大就要搞連續報道,將事實背後的東西挖到底,一直到將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做足做透。”柳雅致的表述雖然明確,但並不具體。
“哦,”桂夢鄉疑惑地盯死她手上的資料袋子,“到底是本什麼樣子的日記,給我來看一下。你想怎麼樣?”
柳雅致下意識地躲了下,避開了伸向她的那隻纖弱的手。
桂夢鄉眼睛裏全是問號。
“不,桂總,對不起……不能交給您看。”
“為什麼?”桂夢鄉有些意外和慍怒,盯死下屬。
“我要對警方的信任負責。”
“你要對警方的信任負責?”桂夢鄉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心火一下子冒了出來,“幾天前,就在這間辦公室裏,我召開緊急會議,對這一突發事件問新聞部,你們說不知道。問特稿部、法製部、總編辦,他們回答我也是不知道。現在我問你,仍然是……噢,你知道了,卻不對老總和報社負責,反而對警方負責。這是什麼道理?這些東西我連看的權力都沒有,你拿到我麵前幹什麼?不等於這幾天你什麼都不知道?”
從那時開始,這兩個又是上下級又是好朋友的女人展開了她們的爭論,桂夢鄉無法理解柳雅致為什麼不讓她接觸那些材料,甚至於不告訴她《犯罪日記》的具體內容,也不同意將這一重要收獲及時公布於世。這是她無法容忍的,無論下屬如何解釋。高聲辯論是危險的,也是沒用的。但她們沒有人退讓,爭論得麵紅耳赤,都認為自己是對的。
“柳雅致,”這時桂夢鄉打斷首席記者的沉思,直呼柳雅致的名字。她的聲音裏流露出明顯的不滿,“幾天來,各家報紙紛紛揚揚地炒作這件事,我們也混在其中無法盡快找到有價值的東西突圍出來,我問自己:莫非是我們不重視?莫非是大家不努力?莫非是報社環境不利記者的采訪積極性?他們對我說:老總,這些都不是讓我們慘敗的原因,我們這次慘敗的原因是有關方麵不足以保證我們采訪手段的優越性。現在你弄到了這麼有爆炸性的東西,卻不想盡快發出去。你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