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年七旬多還很精神,一輩子操持編排內務井井有條。他現在才明白老人的心思,不指望他掙多少錢,也不圖稀他有多麼大的出息,也許,自始至終她盼望的就是給他娶妻生子,為石家添丁加瓦,在大營鄉過個安安生生的小日子吧……
可是現在!
唉……
石二哥驚悸了一下,睜開眼睛似看非看地抬抬頭,又情不自禁地臥在香甜的亂草中繼續去抓住他想要抓住的一切。殺人償命。石二哥不敢再“夢”下去了。
他幾乎已經沒有勇氣在這種情況下回想殺人後被他留在家裏的老婆孩子了,自己死活都無所謂了,不敢想妻子和兩個兒女現在怎樣,警察會抓她們嗎?她們娘仨今後的日子怎麼過?指望什麼生活,老婆會不會改嫁,會不會有人報複她們,欺負孤兒寡母?
一想到有人報複他的家人,石二哥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他殺人前從未想過的。
此時,頭皮發麻!
然而大夢依然。難以醒來。石二哥隻是沒夢到,那些被他殘忍殺害的十多條人命的家裏,那些失去親人和孩子的老百姓此時此刻又會多麼悲痛欲絕,那些孤兒寡母又將如何生活在這個世上?這一幕人間慘劇什麼時候才能撫平記憶!
淚流滿麵,泣不成聲。一個孤獨的靈魂。
石二哥一個激靈驚醒。天還黑著,他知道,一天的“生活”開始了。就像以往要淩晨起早殺豬賣肉一樣,呆坐片刻,隻是沒有了煙頭一閃一滅的亮光,抹一把臉上淚水,他還希望托夢給大哥和三個姐姐,希望他們日後幫著他這個殺人犯弟弟照看自己的孩子,可是,這樣想著時,心裏也沒底。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頂著“殺人屠夫”的帽子,石二哥自然不好受。如今親手刺破了心裏這隻“大痦子”,連奪十幾命,他清算了多年來殺豬賣肉的一段曆史,也實現了懂事以來最徹底的轉身。
……
指揮部的指令,確實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
就在山林大圍捕進行到第六天的時候,藏匿在老屋裏的石二哥陷入了絕境。
好象上蒼有意要證明什麼和暗示什麼一般,亡命路上躲藏了六天六夜之久的石二哥,這一天在家鄉大營永紅堡子一帶陷入了滅頂之災前的最後時刻!他的最終落網,有其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有趣的是更具有一定的戲劇性。
這個凶殘狡詐的家夥,兩天前實在熬不住野外空著肚子到處亂跑亂鑽的折磨,他冒著被發現和當場抓住的危險,先是溜進包喜民家找吃的殺人滅口,之後,又潛入永紅堡子,困和餓已經將他的“意誌”磨蝕得隻剩下了吃飽肚子,放心地睡一覺這樣一個可憐的“標準”,他實在拉不動腿了。
可是,這一願望永無實現之日了。精神和體力難以恢複一點元氣,石二哥感到了巨大的恐懼和威脅。
黑暗中,有狗吠聲隱約傳來,西方半圓的月亮冷冷在打量著卷縮在一截倒木底下雜草中的石二哥。那冒險吃進肚子裏的一頓飽飯和隨手抓的那幾個饅頭,一泡屎尿拉過,兩天之後又將他的胃囊消耗得隻剩下一個空袋子,抽搐難受得厲害,一陣一陣地往外冒酸水兒,兩眼發藍,體力好象比沒吃東西前更加虛弱和不支……
然而,危險期並未解除。身邊村民明知石二哥走投無路、重兵圍追堵截的情況下,誰也不敢保證他此刻就不會重返大營鄉這個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窩藏匿,以求苟延殘喘,死裏逃生,以求一逞!
石二哥現在的準確藏身位置是:進村不遠,東邊有棵老榆樹,樹下有座新蓋起的三間大瓦房立在公路邊,後麵緊挨著還有一幢廢棄的老房子,這是永紅堡子村民趙忠誠家。老人一生為人謹慎,勤儉持家,從不招惹是非。
這些日子,石二哥的照片上了縣電視,有些思想關心社會問題的老趙心中就不免關注……
起霧了。
這天早晨5時許,趙忠誠起早到存雜物的空房子抱柴禾,推開一道門,底下卻壓了一口小瓦罐。伸手去摸,心裏疑惑,該不會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跑到我家來了吧?想起村幹部和大喇叭對村民交待的那些話,頓時緊張得要命。正要退出,聽到窸窸窣窣之聲,如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