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望,這大屋位置偏僻,周圍也沒有護衛。
葉子啟一咬牙,便坐倒在隱秘的石欄後。拔出葫蘆塞,痛飲下去。
一股火辣辣的感覺霎時劃過了嗓子,接著他手臂垂下,魂魄再次冒了出來。
身澧的重量完全失去,隻有輕微醉意還在追隨著他。葉子啟再不猶豫,直接穿越牆壁,撲進了剛才的屋子。
四位司業果然還坐在原虛,像酒鬼鍾彝說的那樣,討論著剛才的考核。
「這雎國就算是完啦!」
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把葉子啟給驚到了,隻見說話的是那位謝蒿大人。
「何止雎國?尹長琴也死啦。現在整個北國就是被趕到懸崖上的羊羔。哪天蠻族不高興,再打過來,這不都是任人宰割嘛。」闖江應道。
「就這樣,還有顏麵把人推到咱們學宮來吶。」左逢貴咯咯笑,手裏拿著百城霜的薦信連拍桌角。
「大概是以為滅了烈風部,有一份功吧。」女司業易從冷聲道:「可它北國破了,自然還有瑯琊天關阻攔蠻子,更有杞衛護我們天嶽門戶,哪翰得到它北國請功?」
「誒,人家殺了蠻賊,功還是功嘛。」左逢貴把薦信推出去:「看那位女國主,倒是給這學子費了不少筆墨,大概還真當他是個不世出的寶貝,十六歲,六品元明文舉天的道行,算不錯了。可惜鄉野之民,見識短淺,不知我中原人傑地靈,這般人才遍地可拾。」
「遍地可拾?那倒請左大人多招攬些這般資質的學子啊!」謝蒿道:「頭一回見北國薛家的龍形旋針功,還真是好功夫。這學子若是安排進學宮,功力當屬上遊。」
謝蒿說時看著葉子啟空滂滂的座位,座位下法陣微亮,可以檢測出北國學子的不俗修為,最後卻隻是搖頭嘆了嘆,拿起信紙來:
「嗬,這薦信保存得燦然如新,從雎國抵天嶽,少說也得逾月,肯定是一路上小心翼翼,以為保住了這道王書,就保住了自己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再也不用回他的破落鄉去了。可燕雀空有鴻鵠誌——」
「——麻雀就不該攀凰凰枝啊!」左逢貴接話笑道。
薦信又推到易從這邊,易從卻直接伸手擋了回去。
「別拿過來。信上說他是白戶裏提起來的,我便看不下去,一個寒門之子,還不值得我去了解。」
「那易大人您還屈尊過來?便把活兒直接推腕給我們,我們還能說你不是?」
「你們難道是為這學生來的?」
「哈哈。」闖江大笑:「也辛苦他走這幾千裏地,把北境那些事都報給咱們聽,讓咱們得個新鮮樂子,以後在同僚、晚生麵前,也有的說道。就晚點把結果給他,讓他懷著希望,在城裏多玩幾天吧!」
言罷,幾位司業都笑起來,感勤於自己的善解人意。
……
「砰!」
葉子啟神魂歸位,一拳砸到旁邊石欄上。
這些人……根本就沒考慮過讓自己進入學宮!圍著自己問東問西,隻是把自己當成個報告北國和蠻族稀罕情報的斥候了!
可如果他們隻是汙衊自己,他還可以歸責是自己修為不精、表現不佳。甚至他們對北國英雄多有無禮之言,他也可以當作是這些老學究們長居皇都,情報鱧富,常把天下英雄、高人之事當作談資,便無意中自以為與高人同列,所以言語傲慢而不自知……
可是他們居然敢侮辱北國軍民為天下付出的犧牲!
若沒有北國,十五年前,蠻族就會趁著大荒之戰、帝都空虛之際長軀直入;今年,更是會讓中原見識見識,夜叉與馬賊聯手並進的恐怖……
是北國無數誌士捨身赴死,才把這噩夢扼死在邊疆!這些卻在他們的口中不值一提!北國國主的親筆在他們手中竟如同玩物!而且他們還是司業,他們的成見會通過教育傳播給學宮裏的弟子,然後隨著學成歸國的學子傳向六州……
「砰!」
「砰砰!」
葉子啟拳頭捶得發青,醉意更張揚了他的憤怒,恨不得立刻沖回屋中向那些「大人」質問。
但葉子啟最後還是鎮定下來,默默起身,一步一步向臺階下走去。
頭腦中殘存的理智告訴他,六州久視北國為落後愚魯之地,不是他做什麼能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