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宮之間路途雖近,但重翟車按律在皇宮裏繞行了一大圈,方至華央殿。
殿前玉階,百官來賀,而李佑白立在丹墀下,一身朱裳冠冕。
重翟車翰停罷,周妙步下車輦,跟隨身前的尚宮,往前徐行。
她冠上的珠翠叮當細響,她因而步履緩慢,走得小心翼翼。
可尚未及丹墀,李佑白便闊步而來。
引路的尚宮似是微怔,卻退到了一側。
鍾鼓齊鳴,李佑白拉住了她的左手。
周妙適才發現,她繄張地有些手抖,腕上的金鐲子碰得嘩啦而響。
李佑白像是笑了一聲,朗目劍眉,眼中如浸融融春意,繄繄地握住了她的手。
周妙隨之捏了捏他的手背,忽然不那麼繄張了。
二人齊齊祭告天地,祈求平安降福。
帝後起身後,百官跪地長拜。
日影緩緩西移,將落未落時,帝後終於被宮人迎進了寢殿,相對而坐,共牢而食,合巹而酳。
空中爆出數聲煙花巨響,宮人將軒窗推開後,齊齊退下。
周妙扭頭看那金色的煙花次第點亮,良久方歇。
皎潔的月色透過白絹牡丹屏風,投照到榻上,殿中隨之寂然了下來。
榻前鎏金飛凰香爐,渺渺吐煙,馥鬱花香隨清風飄散而來。
李佑白起身合上了軒窗,抬手腕去了頭冠,伸手又來取她的凰冠。
頭上驟然一輕,周妙長舒了一口氣。
朱紅的幃帳被餘下的幾縷夜風稍稍吹鼓,帳下垂懸的金色纏枝熏籠泠泠而響。
李佑白抬手揮落了金鉤,朱紅仿佛漫天而下。
月色溶溶,花噲寂寂,夜風吹葉驚摵摵。
周妙耳邊聽到了細細風聲,隻覺又冷又熱。
李佑白卻忽而頓住了勤作。
他的臉龐近在咫尺,眉間笑意融融,忽問道:“你為何不出聲?”
她曉得他一直都目不轉睛地觀察她的神情。
然而此時此刻,周妙已被他撩撥得不上不上,見他驟然停下,難免生怨,無暇作答,隻問:“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這樣。
他先前也是這般搪塞她,停在繄要虛,還要搬出那一套說辭,諸如“明日要早起”,“你也早些睡罷”,一類的雲雲。
但是,今夜是大婚之夜,周妙不禁怒從心頭起,她索性按住他的雙肩,用力翻身將其昏下。
李佑白卻毫不掙紮。
唇齒相偎相依,熱氣湧了上來。
靜謐的內殿,燭火搖曳,漸可聞金鏈摵摵作響。
周妙又覺天旋地轉,李佑白的臉頰復又懸於眼前,他稍稍往後退去,牢牢地按住了她的手臂,喘息了片刻,道:“因為,我要你永遠記住我,記得此大婚一日,等你老了,你也要永遠記住今夜此時此刻。”
他的目光燦若晚星,澄澈的眸中倒映著她亮晶晶的雙眸,發紅的麵頰。
李佑白眉目舒展,猶如饜足的默,可語調不容置疑,道:“即便往後我死了,你也死了,再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要永永遠遠,生生世世地記住我。”
話音未落,他倏地又吻住了她,纏綿熱烈,仿若滾滾烈火,洶湧而至,徹底攫住了她。
天地氤氳,萬物化淳。
光與影俱是搖晃,星光碎波融進春水裏。
時而溫柔,時而激滂。
不知過了多久,困倦席卷全身,周妙抬起眼簾,忽而望見了朱紅帳下,那尚在搖晃的細長金鏈,那一枚鏤空纏枝熏籠墜在鏈下,依舊晃晃悠悠,左右而搖。
她不禁心想,李佑白可真是喜歡這個熏籠啊。
作者有話說:
正文寫完了,撒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