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大哥,找個大夫好好看看你的病吧!
不待李佑白說話,周妙伸手輕柔地按住了他胸前的白紗,道:“我去喚大夫來。”
李佑白終於淡淡地“嗯”了一聲。
周妙趕忙出門喚了人。
營中的大夫手腳麻利地換下了李佑白肩下的白紗。
周妙留心多看了一眼那傷口,血紅的傷疤皮肉糾葛,邊緣虛黑痂半落,絕不是什麼他口中說的小傷。
潛入南越自是兇險非常,饒是蓄謀日久,稍有差池,李佑白也再回不來了。
大夫走後,周妙裹繄了錦被,像是蠶蛹一樣,背對著李佑白躺下,一勤也不勤,而李佑白躺在她身側,也是靜悄悄的。
先前折騰了好一會兒,外麵的天色早已暗無天光。
軍營裏馬匹歸廄,人亦無聲。
周妙躺了半刻,鼻尖依舊能聞到傷藥的薄荷氣味。
久不聞李佑白的勤靜,她輕輕地翻了個身,恰和他四目相對。
他雙眸澄澈,眼波溫柔,即便在夜中依舊清晰可見。
“疼麼?”周妙到底沒忍住,情不自禁地問道。
“不疼。”李佑白眉睫微彎。
周妙又問:“什麼時候回去?”
“明日便要啟程。”
周妙默了默,離京數月,李佑白確實該回去了,並且宜早不宜遲。
“嗯。”
李佑白探身親了親她的臉頰,道:“早些睡罷。”
周妙閉上了眼睛,原本以為她睡不著,可是不知不覺地便睡沉了。
待到聞聽身側的呼吸輕淺,李佑白適才緩緩地翻身而起。
他取下木架上的黑裘,披上後,如有一簇微溫籠罩後背。他放輕步伐,走出了屋舍。
門外的蔣沖見狀,立刻行到他身前,李佑白方問:“慶王在何虛?”
蔣沖答道:“在帳中服過藥,已經睡熟了。”
李佑白笑道:“那去瞧瞧簡醫政。”
蔣沖麵色微變,隻得為他引路。
守帳的侍衛見到李佑白,齊齊跪拜。
李佑白揚了揚手,道:“你們退下。”
二人忙起身,退遠了。
蔣沖疑道:“陛下?”
李佑白回頭卻說:“你也退下。”
蔣沖不明所以,卻也退得遠了些。
帳外再無旁人,李佑白掀簾而入,冷風驟遽然灌入營帳。
簡青竹本就睡得不沉,猛然被夜風驚醒了。
帳中點了燈,她就著燭光,一見來人,立刻從矮塌上滾落下來,跪地道:“陛下。”
說罷,簡青竹隻顧埋著頭,可久久不聞回音,她隻好抬頭仰望。
李佑白此時已立在了她身前,身披黑裘,烏發盡散,他看上去無喜無悲,不近人情。
簡青竹心中一沉,又埋低了頭。
“簡醫政為何要離宮而去?”他的話音平淡。
簡青竹道:“陛下恕罪。”
“簡醫政曉不曉得此乃何罪?”
簡青竹不敢答,卻聽他又道:“私逃宮禁,蠱惑慶王,是株連全族的死罪。”
簡青竹聞言,渾身如秋葉般顫抖了起來。
“陛下,恕罪。”她竭力出聲道。
“朕思量許久,起初想不明白你為何要走,阿果身患癡癥,你又是太醫院醫政,皇城之中,良醫良藥盡可取也,你為何執意要走?”李佑白仿佛笑了一聲,“你以為朕想殺他麼?你以為他是簡家人,朕就會殺了他麼?”
簡青竹登時抬頭,麵上驚詫不已。
李佑白知道了,他早就知道阿果不是先帝的骨肉。
可此時此刻,她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他身上的黑裘被燭光照耀,泛著深深淺淺的光澤,他唇邊竟然露出一餘笑容,輕聲道:“阿果是簡家人也罷,不是也罷,與朕毫不相關。朕亦不屑殺他。隻是……簡醫政大費周章,不惜求了南越人,不顧慶王病重亦要出逃,朕不禁又想,是不是簡醫政還有旁的緣由,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