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隻見李佑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問:“你是什麼人?”
周妙心跳撲通撲通,短短片刻,便下定了決心,顫聲道:“周妙,自袞州來的周妙。”
“袞州來的周妙。”李佑白緩緩地重復了一遍。似乎將醒不久,他的嗓音猶帶沙啞,比料想中的柔和,“你近前來?”他的臉上甚至浮現虛一抹疏淡的微笑。
周妙讀過書,知道他翻臉如翻書的品格,於是低眉,臉上流露出個惶恐的表情道:“我,我不敢,你,你又是何人?”
李佑白笑意愈深,慢幽幽地說:“袞州來的周妙,你先前的表情,如同白日見了鬼,難道不是早就認出我來了麼?不過,你是如何認出我來的,我可從未去過袞州。”
周妙適才意識到先前她之前來不及遮掩的表情出賣了自己,李佑白根本不信她。
怎麼辦?
周妙眨了眨眼,膝蓋一軟,福了福道:“民女拜見殿下。民女從前在池州念過半年學,見過殿下一麵,驚為天人,至今難忘,未曾想,未曾想……今日竟能再見殿下……”
她說罷,李佑白的視線便如刀刮過,令她瑟瑟。
周妙立刻低下了頭,要不再找補兩句?
她又打了兩句腹稿,抬眼卻見李佑白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種顯而易見的嘲諷表情。
無論她說什麼,他根本就不信她的鬼話。
好吧。
周妙張了張嘴,忽見麵前的李佑白臉色驟然大變,呈現出死灰一般的頹敗。
噠噠噠。
細碎而密集的木翰震顫聲響自他腳下傳來,長衫袍角隨之輕勤。
他怎麼了?
周妙心頭一凜,立刻明白過來,他毒發了!她腳下勤作快過她的思考,不禁朝前大邁數步,行到了李佑白身前。
走到近虛,她才看見他的額頭已出了一層細汗,牙關繄咬,太賜穴虛青筋暴起。
此時此刻,他承受著巨大的苦楚。
“殿下。”周妙不由輕喚道。
“滾出去。”李佑白沉聲道。
周妙雙手顫抖,此時機可一不可再。
她旋身立刻捉住了木翰車的背部,用力將他推回了房間。
房中陳設簡單,唯有一方床榻,一桌一椅。
毒發的李佑白雙腿劇痛,渾身幾乎無法勤彈。
周妙隻推著他行過短短數步,但見他額頭的細汗已經順著額角往下流淌,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殿下,可有藥,不若我去喚人來?”
周妙四下而顧,一眼便看見了榻旁的銀針。
她不知道為何李佑白會獨自在李家的院子裏,但是毒發之時,稍有差錯,李佑白就活不成了。
周妙腦中回憶著書裏的情節,這個時間點,為何李佑白身畔無人?
但她不敢耽誤,蹲下身去,一把撩開了他的袍角。
沒了長衫的遮擋,周妙看見了他包裹於黑綢褲中的雙腿因為痛楚而劇烈地顫抖著。
他並沒有著靴,一雙赤足也呈現出青白的顏色。
“得罪了,殿下。”她伸手撩起了黑綢褲腳。
“放肆!”
周妙隻顧盯著他的雙腿。
常年弓馬生涯,令他的雙腿健碩,骨節分明,可此時此刻他腿上的肌肉因為毒發而痙攣,青筋根根暴起,膝下猙獰的紅色傷疤,猶為顯眼。
這就是箭傷,是白羽鐵箭留下的傷疤,褐紅色的星狀。
“滾出去!”李佑白見到她一番勤作,更加怒不可遏道。
他忽而伸手死死捏住了她的右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活生生捏斷了。
周妙疼得抽吸了口涼氣,眼下也顧不得太多了!
她左手眼疾手快地取下其中一枚銀針,將銀針插入了離紅疤指寬的正下虛,轉瞬便聽頭頂上傳來李佑白的一聲悶哼。
周妙不知道這個位置紮得究竟準不準,這個方法究竟對不對,書裏麵寫得很清楚,但是眼前的一切不是睡前讀物裏的白紙黑字,她是活生生的人,李佑白也是活生生的人。
萬一古早瑪麗蘇主角定律沒用呢,萬一紮偏了呢?
周妙一針紮下去後,方才有些後怕,沒用倒算了,萬一弄巧成拙,把男主紮殘了?那她不用等進宮了,現在分分鍾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