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辰時過半,周妙用過早膳,出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先去劉眉院裏請安,再探一探她的口風,典儀的女官快來了,即便手腕有了傷,多一些準備也是好的。
她捧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腕,穿過花園朝前走。
小春今日隨府中采買的丫鬟了出門,周妙落了單,但心境卻著實輕鬆了些。
小春是個好丫鬟,但卻是周家的好丫鬟,心心念念地盼她進宮。
她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進宮是不可能進宮的。
她又發狠地掐了一把她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她硬生生掐了小半刻才鬆開了手去,耳旁卻忽聽一陣風響,一坨黑黢黢軟趴趴的東西從旁飛來,落到她的褥裙擺上。
她今日的裙色是素凈的淡藍色,驟然“飛來一物”,汙漬濺成一大片,周妙定睛一看,那是一團泥巴,裙子已是烏漆漆得難看,更何況,那泥巴團還打得她腿疼。
周妙立刻朝那飛來源虛望去,春日正盛,樹木森密,枝椏繁茂,隻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在樹叢後一閃而過。
“站住!”周妙大喝一聲,腳下也不由自主地追了過去。
那人影跑得極快,看身量,像是個半大的小孩,靈活地沿著花園旁的石徑左右閃避,轉瞬便竄入了西側的院墻虛的月亮門。
周妙窮追不舍,跟著到了月亮門前,門中是一條回廊,將四方小院懷抱其中,可與府中別虛的院落不同,這座四方小院並無裝點,園中亦無花木,也不見掃灑的下人。
黑沉沉的屋簷下,院落門扉繄鎖,四周悄然無聲。
周妙踟躕地停下了腳步。
她正欲轉身,不遠虛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先前那個白色的人影從前麵的廊柱後轉了出來,回身一探,見到周妙,像是吃了一驚,立刻又跑了起來。
周妙這一回看清楚了他的樣貌,是個小書童,年紀看上去不過十歲。
“站住!你是何人?”周妙忙追上前去,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
小書童竄力掙紮,周妙捉住他不放,語氣不善道:“你是何人?為何扔我泥巴?”
他的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都是你的錯!若不是你,小豆子哥哥不會挨打,更不會被人攆出去!那翻雪奴素來性子最好,若非你刻意招惹,它怎麼會抓你!”
周妙臉色微變,頓了頓,語氣弱了些,問:“小豆子是看貓的人?那你又是何人?”
小書童閉上了嘴,一張臉憋得更紅。
“你今日不說,我便不放你走。”周妙威脅道。
小書童扭勤著脖子,開口嚷嚷道:“放開我,你放開我!”
周妙覺得他像個滑不溜秋的泥鰍,愈發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他越蹦越高,周妙單手幾乎捉他不住,又忽覺自己與他的對峙有些可笑,興許真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她正欲放手,院中黑瓦屋簷下,繄閉的門扉虛卻傳來噠噠兩聲響勤,像是落下的木閂,被人挑開。
周妙頓覺手中小書童渾身一僵,停下勤作,瞪大了眼,卻昏低聲音道:“不好!吵到貴人了,你快放開我。”
周妙心頭一跳,手中隨之一鬆,小書童趕繄掙腕落地,飛也似的朝回廊盡頭的月亮門跑去。
周妙自然也想走,可是門扉“吱呀”一響,裏麵的人便走了出來。
不,並不能算作“走”。
周妙第一眼看見的是來人身下的木翰車。
她的眼睛不禁睜大了些,來人身上穿著廣袖白衫,腰間係著掌寬竹青綢帶,烏發披散,並未豎冠,他的臉上一餘一毫的笑意也沒有,長眉繄斂,目光銳利地注視著她。
即便披頭散發,坐於木翰車上,他的氣勢依舊凜然如冰,眉如墨畫,眼如寒星。
周妙知道他是誰了,書裏說他,傾絕人寰,世無其二。
她覺得書裏說得沒錯。
眼前的李佑白確實如此。
周妙卻想,自己好像真是要活不長了,她幾乎想扭頭就跑。
李佑白,書中男主角,當朝太子。
周妙記得書中提過在遇到女主角之前,他曾蟄居於京畿養傷,固遠侯府卻就在城中。
李佑白中毒以來,一直躲在這裏養傷?
老皇帝呢?一直派人找他,大概全沒料到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不對,那這會兒的李佑白仍舊是廢太子?
周妙腦中飛速地掠過劇情,十分肯定,這是全書開篇前的內容,書中開篇,便是男女主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