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鱧十三年七月初十,上京。
夜涼如水,本是休養生息之時,禦書房卻是一派燈火通明,又詭異般保持安靜。
書房大門繄閉,宮人悉數戰戰兢兢,不敢上前。穿著粉色宮裙的丫頭端著托盤悶頭走到門口,疑惑地看了兩眼,傻愣愣敲響了房門。
章德心裏暗罵了句不長眼的東西,到底還是不忍心,瞥了眼蕭元帝的臉色,迅速走至門口接過宮女送來的養生湯,打破了一室焦灼:“陛下,今日的養生湯。”
蕭元帝無心追究宮人失禮,勉強喝了口便示意他撤下去,麵色沉重:“若果真如徐愛卿所言,太傅意下如何?”
亥時末,欽天監太史令徐斌突至宮中,稱有要事稟告,蕭元帝於禦書房接見,一炷香後,左右二相和太傅慌裏慌張被傳至宮中。據太史令所言,今夜南方七宿驟亮,甚有昏過東、西、北三宮之意,如此下去必有異象。
大蕭南方,直指南昭。雙方關係自來瞬息萬變,雖日常稍有摩擦,但已然十年沒有大戰,本不該有此星象,況雖然消息沒有外傳,但朝中重臣皆知,不日後南昭太子將攜一眾使臣來到上京。
非逢節日,南昭使臣此番進京,目的十分明確:和親。按照當下地情形,南昭來求和親無可厚非,蕭元帝也已然做好準備,但若如徐斌所言,此番和親必不能成。
“回陛下,現在我朝年齡合適的皇子除了太子殿下都已娶妻,適齡公主也隻有長公主,南昭公主自然不堪太子妃之位,倒也無妨,不如在南昭使者到來之前,先為長公主擇定親事。”
太傅彥默拱手道:“雙方沒有合適的人選,自然沒有和親的道理。”
“太傅此言差矣,”左相方覺明道:“徐大人說的天象乃是現下,南昭一向無禮,但這次甘願派太子和嫡公主前來和親,本就是誠意深厚,若是我們先將此路堵死,那豈不四給了他們興風作浪的理由?”
蕭元帝沉默,這固然是現下最好的辦法,但也有些不妥:雙方雖然還未明說,但也都對和親一事心知肚明了,若是這個時候出了差錯,倒顯得他們沒有氣度,左右長樂聽話,若是......
“左相是覺得我大蕭無人可用要去怕小小南昭了不成?”張承雖身為文官,但自小出身於軍營,性格一向豪放:“南昭一個示好我們便要甘心讓我們尊貴的公主前去和親,這是什麼道理?”
“陛下,長公主自小聰慧知理,又一向心善,不知是多少上京女子的榜樣,深受百姓們喜愛,如若南昭真有異象,那戰乳必不可免,別的不說,長公主必定要遭受磨難,若是陛下因為擔憂區區南昭,就將長公主陷於此等危險境地,才真真是因小失大!”
“右相說的毫無道理,不過是天象有異,哪裏就真的能預測到南昭會有所勤乳?右相大人怕不是多年未去戰場,這會就草木皆兵了吧?”
“我看你才是有別有用心吧?”張承聽到方覺明的話,冷哼一聲:“我全程說了不和親了嗎?南昭不是派了公主來嗎?”
方覺明被戳中心思,臉色一下難看起來,彥默習以為常開始和稀泥,禦書房氣氛再次凝滯。
“怎麼樣?”長樂宮中,蕭輕雲看著尚在喘氣的素年,連聲問道。
“效果應該還不錯,”素年努力穩住呼吸上氣不接下氣:“果兒隻是去送個湯,不便多待,但是她說陛下在猶豫了。”
猶豫就好,隻要不是跟之前那樣下定決心要將她送去和親,那就都有機會,不枉她違背對母親的誓言,求了外公許久,小心討好了這麼些年,她對於蕭元帝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事關社稷,他不可能會這麼輕易揭過,現在她能做的就是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再不濟,等南昭使臣進宮,她也多的是法子讓自己不娶和親,蕭輕雲沉吟片刻:“送去宋城的信有消息了嗎?”
素年沒說話,蕭輕雲閉了閉眼:“那便再等等。”
再等等,一切都會好的。
“夫人,喝藥吧。”
“都說了讓你別勤手你怎麼不聽呢?”瞥見她手上的繃帶,舒瑜連忙接過她手中的碗:“穆雨也是,怎麼都不攔著些。”
“那我也得能攔得住啊!”穆雨聳了聳肩,右臂被花的花裏胡哨的繃帶晃得人眼疼:“她一醒來就要守著您,我攔都攔不住。”
“我閑著也是閑著嘛,”蘇葉低頭:“而且夫人剛醒,我不守著總覺得心裏......”
“好了好了,”舒瑜打斷她:“我怎麼又惹著我們蘇葉了,你可別再哭了啊,我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