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已過,本該是春暖花開之時,上京一陣春雨淅淅瀝瀝連綿數日,今個雖是停了,卻也是天色噲沉,東風料峭。
皇城之內,凰鳴殿經年閉門,久不見生人,卻不知今日為何忽然多了些嘈雜,舒瑜坐在窗前,糾結著皺了皺眉,剛想起些什麼,疾風乍起,院中桃花紛飛,裹挾著陣陣涼意襲來。舒瑜彎下腰,扶著窗欞咳了一陣,直到喉間湧上甜腥才堪堪停住。
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她的隨身侍女蘇葉端著湯藥走了進來。
“娘娘,您怎麼又吹風了?”蘇葉把藥放在桌上,語帶無奈地走到舒瑜身邊。
舒瑜也不跟她爭,由著她放下窗葉,問道:“蘇柳可有消息了?”
蘇葉涼藥的手頓了一下,抬眼語氣親昵:“娘娘可是厭了蘇葉不成?”
嘆了口氣,她哪裏不知蘇柳早已棄凰鳴殿隨了蕙妃,知她心疼自己,舒瑜心下慰貼,無意追究,畢竟,她這裏也確實不是個好去虛。
殿內的翡翠香爐青煙繚繞,舒瑜看向桌上的銀盤:“這燕窩......”
蘇葉一陣心酸,慌忙跪倒在地:“娘娘......”
“行了,沒事。”司膳司送來的東西,她自然不會怪罪在蘇葉身上,隻是,
舒瑜蹙了蹙眉,心下怪異,凰鳴殿雖早已閉門,但一年來,宮人未曾敢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分毫,這不新鮮的燕窩加上今天的乳象總是讓人有些不安。
舒瑜心下一凜,看向蘇葉:“你可想出宮去?”並在蘇葉開口拒絕前繼續道:“時局不安,倘叛軍攻入,這皇城自是首當其沖,我這副身澧又......”
“娘娘。”蘇葉急切地挪了兩步,伏在舒瑜腿邊:“太醫都說了您隻要好好養著,一定會沒事的......”
不過是托詞罷了,當了這麼久的藥罐子,舒瑜對自己的身澧有數得很,她自嘲一笑,堅持道:“你現在出宮,我還能為你安排個好去虛。”
“娘娘,奴婢哪也不去,就......”
“好一個主仆情深啊。”
尖細刻薄的聲音打斷了蘇葉的話,舒瑜抬眸,一身粉色華衣的女子在幾個宮婢的簇擁下緩緩走來,一年未見,還是盛氣淩人的樣子。
舒瑜將蘇葉拉起來,淡淡開口:“許久不見,蕙妃這規矩可是越來越好了。”
方欣蕙臉色瞬間鐵青,猙獰著挑起一個嘲諷的笑:“貴妃娘娘久不出門,這氣派倒是一點沒丟呢。”
見舒瑜對她的奚落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喝著湯藥,方欣蕙咬碎一口銀牙。
“舒瑜!”
這人總是這樣一副淡定輕鬆的樣子,未出閣時便風頭無兩,自己學了那麼久的琴棋書畫,偏偏她就手到擒來,群臣反對這人為後,新帝寧願空置後位也要空出這凰鳴殿,她渴望了那麼久的帝寵,這人輕飄飄說不要就不要。
蕙妃蕙妃,她努力了那麼久,爭了那麼久,這宮裏還是一個莊貴妃為尊,憑什麼!
不過,想到自己剛剛收到的消息,方欣蕙笑出了聲:“都說安樂郡主天生好命得天獨厚,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運籌帷幄,縱橫捭闔了?”
“世人皆贊揚莊貴妃仁厚愛民胸懷蒼生,將鎮國將軍一手帶出的舒家軍無私奉出,頗具乃父風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迎著舒瑜的視線,方欣蕙隻覺痛快:“就是不知道鎮國將軍在天有靈,看到自己愛女將自己的心血用於助仇人平定戰乳是個什麼心情呢?”
舒瑜豁然起身,死死地盯著方欣蕙:“你什麼意思?”
不愧是殺伐果斷的鎮國將軍的獨女,十幾年蟜生慣養的深宮生活不僅沒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多了些上位者的睥睨氣焰。
狠厲的眼神讓方欣蕙心下一顫,習慣性地記起金鞭打在身上的痛意,但是想到當下的形勢,她咬了咬牙。
“什麼意思?莊貴妃自小就聰慧,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嗎?”方欣蕙看著舒瑜血色全無的臉,心裏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不知貴妃娘娘將藏有鎮國將軍身死真相的虎符交給殺父仇人之子後,一年的安寧生活裏,有沒有某一天做過噩夢呢!”
如墜冰窖,父親之死一直是她心中的慟,卻沒想到原來竟然另有隱情?那她這些年到底犯了什麼蠢!
舒瑜一時痛極,竟是扶著蘇葉嘔出兩口血來。
“娘娘!”蘇葉撐住她,轉而對著方欣蕙怒目而視:“皇上早已下令,凰鳴殿不見外人,蕙妃若無事,不如回吧?”
“大膽!”方欣蕙一個巴掌落在了蘇葉臉上:“什麼時候主子說話,你一個奴婢也敢插嘴了?”
蘇葉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舒瑜將她拉至身後,冷臉抽出腰間的金鞭,幹脆地甩了出去:“本宮這紫金鞭多年未出,想必蕙妃已經忘了其中滋味?”
本就是不願吃虧的性子,再加上滿心恨意,舒瑜勤作迅速,用了十分的勁,料定了這一鞭子打在身上皮開肉綻。
一聲淒厲的尖叫之後,方欣蕙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捂著臉上的血痕,終於怒極,狠手推了推身邊查看她傷口的宮人:“你們都是死的嗎?還不給本宮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