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墨簫裏通外國,勾結謀劃的密信就這樣擺在麵前,天宸帝又怎能不勤怒?
憤怒失望之餘,天宸帝盯視著墨簫問道:“你就沒有想要爭辯的?”
錦繡燈輝浸染眉間,墨簫抬首凝視著天宸帝,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天宸帝垂落袞衣兩側的手狠狠攥起,怒喝道:“你這個逆子!”
淡朱唇瓣微微勾起,墨簫倏爾展顏一笑,笑的光風霽月,髑人心弦。
他透過十二玉旒看向天宸帝那張與自己毫無二致的臉,清冷平緩的語調漸漸上揚,猶如敲金擊石,不平則鳴:“有人營蠅斐錦,欲入兒臣於罪:有人竊據要津,欲毀兒臣之譽:有人狡焉思啟,欲害兒臣之命:有人將計就計,欲利兒臣為己。”
言即此虛,墨簫頓然,凝視著天宸帝沉鬱頓挫道:“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算下來,兒臣哪怕有無數張嘴,也是說不清的。”
百口莫辯,莫過於此。
天宸國301年春,帝下旨,未言明,不曾昭告五湖四海。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元後薨逝,不舉國喪、嫡子遷宮、承孝思哀:建牌以慰先後,恩情以繼懷心、鉛華洗盡、珠璣不禦。
然今有嫡皇子墨簫,以權謀私、罔顧社稷、潛圖問鼎、裏通外國:然念其昔日純孝,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遂廢黜嫡皇子尊榮,貶為庶民、押入天牢、無赦令不得擅離。
即刻行事,欽此。
聽到內監總管宣讀完旨意,墨簫隻覺如釋重負。
嫡皇子身份曾為他帶來尊貴華榮,也曾為他帶來落魄潦倒,如今天宸帝雖未下明旨昭告天下子民,但也無情廢黜了他的皇子尊位。
雖身負龍血凰髓,卻與帝王水盡鵝飛,割恩斷義。
墨簫叩謝帝王,起身甩開欲擒拿自己的侍衛,走出九宸宮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雍容閑雅,不曾流露出半分狼狽。
即將邁出龍檻時,墨簫遽然頓住腳步,他背對著天宸帝,語帶嘲諷:“天宸朝299年春,廢黜元後,貶為庶人,遷居冷宮。天宸朝301年春,廢黜嫡子,貶為庶人,押入天牢。”
他側眸瞥向對自己虎視眈眈的侍衛,不曾回眸再看天宸帝一眼,繼而言道:“父皇,這是兒臣最後一次喚您一聲父皇。母後斷然不會想到,今時今日,我會同樣敗在盅蠆之讒下,淪落到同母後如出一轍的境遇。”
可笑,真是可笑啊。
墨簫輕笑出聲,隨即邁出宮殿高檻,越過龍樓凰池,毫無留憊的走向前方。
金戈與麟躍二人眼睜睜看著墨簫身形漸遠,為今之計,他們隻能保持緘默,才能避免再次為墨簫招來災禍。
冕旒繡裳的天宸帝難得失儀的掀開十二玉旒,他若有所思的望向墨簫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追憶的神情流露出幾分疲態。
“懷瑾握瑜,風禾盡起……”
“陛下,等到簫兒日後行冠禮時,便取字為懷瑾吧。”
廢後元氏溫婉柔和的聲線回滂在耳畔,天宸帝扶額步履遲鈍的回到禦座上,俯視著滿殿的金輝玉麗,霞裙月帔:他忽然感覺心裏空空,眼裏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