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狄亞羅斯不願意接受無名的說辭。
良久,他似乎終於接受了事實,坐在那身鎧甲旁邊。
“他還教我要時刻觀察敏銳,我卻沒看出來。”狄亞羅斯低聲說。
或許不願承認無名的說辭,也是因為不想承認自己的差勁。
“我一直坐在這裏看著。”無名說,“時間長了,能看出來。”
“為什麼……”小壺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忍耐著不哭,“亞曆山大叔叔跟我說,男子漢是不會自殺的。”
“癲火病。”無名說,“麵對絕望,隻有發狂或者安眠能抵禦,或者說逃避,當然死亡也可以。”
無名眺望海邊:
“發狂後攻擊一切,直到被斬殺,還是自己了斷。這也是一種選擇啊。”
“可這樣死亡……不是連歸樹都做不到了嗎……”狄亞羅斯呢喃。
“被忌諱的玷汙者,應該無法歸樹吧。”無名說,“身負癲火,歸樹也是在損害黃金樹。”
狄亞羅斯看向無名:
“你還有辦法能救他嗎?”
“沒有辦法,至少我想不到。”無名說,“是積累的絕望壓倒了他,那不是意外死亡。況且……即使是意外死亡,我也不能夠再做什麼。這也是一種選擇。”
“癲火病,就那麼令人絕望嗎……”狄亞羅斯沉痛道。
“癲火病是病,但不是病因。”無名說,“他是在積年的戰爭中染上的絕望。而當戰爭終於結束,他回到故鄉,卻被他守護的人拋棄了。再到後來,他發誓要守護的城也沒了……這裏麵還有我的功勞。”
“拋棄了他?”小壺厭惡地大喊,“那些可惡的羅德爾人……”
狄亞羅斯凝視著黃金甲,凝視那象征大樹守護者榮譽的黃金樹冠頂飾,呢喃道:
“但他始終稱自己是羅德爾人。他是想告訴我們,羅德爾人不都是尖銳刻薄、偏執瘋狂的人。即使死亡,也為了不玷汙黃金樹,而放棄歸樹。即使被背後的人民拋棄,他也在守護著羅德爾。”
狄亞羅斯看著那麵盾牌,想起羅德爾騎士那句話,突然有所明悟。
盾牌是守護的象征。那句話不是在說自己的盾牌更勝一籌,而是在羨慕自己的盾牌後麵,還有可以守護的人。
狄亞羅斯和小壺給羅德爾騎士立了一個衣冠塚,墓碑對著遠方巍峨的黃金樹。
無名也收拾好了行李,在墓碑前站立一會兒。
“要離開了嗎?”狄亞羅斯問。
“壺村也擋不住洶洶癲火。”無名說,“再修養也沒什麼效果,而且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忙呢。”
無名離開了壺村,回到亞壇,找到了米凱拉。
“好久不見。”米凱拉問好,“如果你要問直播的營收,帕奇經營地很好,收入蒸蒸日上。”
無名問:“癲火病人的治療,怎麼樣了?”
“每天連軸轉,要安撫五百多位癲火病人。”米凱拉說。
“比耶羅眼珠的產量還多。”無名點點頭,“總算還有點價值。”
“我可沒有食言。”米凱拉說,“但病人確實越來越多了,哪怕你不拿走多餘的睡蓮,我也隻能做這麼多。”
“沒有你的親身治療,僅僅服食睡蓮,還不夠是吧?”無名說。
“沒有專門的引導,睡蓮和耶羅眼珠無異,都隻是讓人忘記痛楚的麻醉劑。”米凱拉說。
“調香師也還沒學會?”
“這很難。”米凱拉說。
“也教教我吧。”無名說。
“你?”米凱拉上下打量無名。
無名說:“別看我這樣,我的學習能力還是很強的。雖然沒什麼創新,沒法開宗立派,但隻是學習,我還是很厲害的。教會了我,我也能幫你分擔一點。”
米凱拉有些猶豫:
“我現在時間安排地很滿,要直播,要治病,沒時間教你的。”
“時間就像灰燼裏的餘火,撥拉撥拉,總會有的。”無名說,“你可以調整優化一下。”
無名想了想:“實在不行,就縮短點直播時間,再少救一些人。”
“縮短點直播,少救些人……”米凱拉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無名,說不好哪句更不像會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
“我也想全都要,可壺裏種不出你和我。”無名說:“這也是選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