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葛特點頭:“相信有父親和您,黃金樹必然可以再次偉大。一切玷汙與褻瀆,都會在黃金樹的威光下無影無蹤。”
“父親,我先告辭了。”蒙葛特說,“王城的布置我基本都還保持著原樣。隻有下水道的井蓋,我以增加排水量為由,擴大了井蓋的縫隙。我承認我有些私心,想等您回朝以後,我回到下水道監牢,抬頭能看到更多光芒——您要是不滿意,我還保留著原本的井蓋,隨時可以換回去。”
“蒙葛特呀。”葛孚雷的聲音有些更加惆悵了,“我這次回來,有些事情想改變一下。”
蒙葛特轉身,想最後再聽聽父親的聲音。
讓蒙葛特沒想到的是,葛孚雷卻給了他一道晴天霹靂。
“我想把惡兆都放出來。”葛孚雷說,“你說的商隊,也可以讓他們上來,允許他們做生意。”
蒙葛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許久:
“為什麼?”
“隻是覺得,可以做些改變。”葛孚雷抱著胸,“而且你是我兒子,我能讓你睡下水道?”
蒙葛特眨眨眼:“以前不就讓了嗎?”
“以前你媽在,我聽你媽的嘛。”葛孚雷說,“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自然有她的道理。”
“現在就不聽了?”
“今天你媽不在家。”葛孚雷露出做壞事般的嘿笑,“先放出來,放出來再說。老子吃了兩輩子的苦,還不能讓我兒子享受享受嗎?”
麵對葛孚雷的寵溺與大笑,蒙葛特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嚴肅:
“父親,您不能這樣做,這樣是在動搖黃金的根基啊。玷汙所以是玷汙,褻瀆所以是褻瀆,就是因為它們真的會損害黃金。”
蒙葛特說:“我是惡兆,我親眼見過黃金之民對受詛咒的恐懼,對惡兆的畏怖。您放任惡兆之子離開下水道,那會動搖您的威信,動搖律法!”
葛孚雷被說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還出來律法了,有那麼嚴重?”
“恐怕真的有那麼嚴重。”瑟洛修說,“蒙葛特說得沒錯,你不該這麼做。”
“我讀了母親留下的書,請相信我。”蒙葛特說,“黃金律法的基本、它的構成宏偉而美麗,理論完善優美,它的正當性正是由此賦予的。”
葛孚雷凝視蒙葛特,眉間岩巒隆起:
“可你是被這正當性排除在外的,孩子。”
“那或許是我的罪孽。”蒙葛特說。
“放你娘的屁!”葛孚雷突然暴怒,“這應該是我的罪孽。不就是點熔爐百相的殘餘嗎?你老子我見多了,算個屁!你留下來,不許去下水道。”
“您不懂!”蒙葛特聲音也大起來,“您隻有一身力氣,完全沒有探索過黃金律法!那排除了玷汙的神聖才是正當性的基礎!”
吼聲中帶著惶恐,蒙葛特已經習慣了犧牲,習慣了不求回報的奉獻。
父兄離去,他早已經習慣了不被愛,轉而從關愛別人、從黃金之民幸福的微笑和對黃金樹的讚美中收獲滿足與認同。他甚至終於明白了兄長所說的母親的博愛。
可父親的做法,隻會帶來恐慌與詛咒,讓不幸蔓延。
自己已經失去了被愛的可能,難道還要剝奪一個惡兆之子去愛別人的機會嗎?
葛孚雷看著大吼起來的蒙葛特,一時說不出話來。
葛孚雷像是個麵對青春期孩子的老父親,孩子滿嘴的道理,嘴拙的父親不知所措,雖有歲月賜予的智慧,卻沒有雙指的能言善道,不會表述回應。
隻是這青春期來得那樣晚,他作為父親的關心也來得那樣晚,孩子的信念已經成為信仰,再難撼動。
於是嘴拙的父親選擇了許多父親的做法——直接上手。
葛孚雷緩緩起身,渾身的肌肉微微顫動,躍躍欲試。
瑟洛修第一時間察覺到葛孚雷的變化,立刻放下手上的書卷,金鬃獅子扒著葛孚雷的肩膀勸說:“大哥算了算了——他還是個孩子。”
“這是我的家事。”葛孚雷斜視瑟洛修,露出恐怖的眼神,“宰相也難斷家務事吧?”
瑟洛修收回了爪子,縮到後麵,拿書卷擋在臉上:“我看不到。”
葛孚雷一腳踏地,大地震蕩,風暴吹拂蒙葛特的殘破毛皮鬥篷。
“孩子,你要捍衛黃金樹是吧?我沒盡到父親的責任,沒怎麼教你。現在我教你一件事吧——你支持什麼樣的律法、擁護什麼樣的道理,都不重要。力量才是為王的本質,力量,才是讓律法無可撼動的基礎。”
艾爾登之王活動著身體:“正好,很久沒有跟兒子打鬧了。”
葛孚雷的手微微張開,關節的爆響像戰鼓,擂在蒙葛特心中。
戰王的威名,從小就耳濡目染,那甚至是他支撐下去的信念之一。
而如今自己卻要與這樣的傳奇為敵,與自己的父親為敵。
蒙葛特深呼吸著,握起手中拐杖。
但自己是賜福王,飽經破碎戰爭洗禮、同時擁有重心大盧恩和詛咒之血的半神。
“父親,我不是您的敵人,請在這戰鬥中,認可我的意誌,我的信念——”
話未畢,蒙葛特覺得眼前黑了。
那雄威的身影已經臨到他身前,胸膛與雙臂的陰影完全籠罩住他,如同撲食的雄獅,一雙大手扣在他的腰間。
下一秒,蒙葛特隻覺得天旋地轉,黃金樹的光芒突然就更亮了,樹冠也距離自己更近了。
蒙葛特被葛孚雷丟上天,不受控製地旋轉。
天旋地轉中,蒙葛特夢回幼時被父親舉高高的感覺。
陰影再度籠罩蒙葛特,將黃金樹的光芒盡數遮蔽。葛孚雷跳到半空,再次鎖住蒙葛特身體,借助自身與蒙葛特兩人的體重一起向地麵暴扣。
猛烈地一摜,蒙葛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倒在地上。
葛孚雷抓住蒙葛特粗壯的大尾巴,在地上隨意摔打,像打兒子一樣。
簡單的幾下,蒙葛特感覺自己就要吐了。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吐出來的時候,葛孚雷終於停手了,把頭暈目眩的蒙葛特放在了王座上,看著他喘息歇息。
蒙葛特掙紮著從王座上下來:
“父親——”
“蒙葛特,出去走走吧。”葛孚雷打斷他,“不是以惡兆妖鬼的身份,而是以黃金之民的身份,去交界地感受一下吧。你把太多精力放在了治理王城上,該休個假了。”
“您是要……將我逐出王城?”
“你不是能變身嗎,想回來我還能攔得住你?”葛孚雷伸手撫摸蒙葛特的頭,“孩子——”
蒙葛特下意識看向葛孚雷。
“別老窩家裏,出門活動活動。”葛孚雷說著,高舉蒙葛特,大喝一聲,向城外投擲。
如流星經天,蒙葛特飛速劃過王城,朝遠方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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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撞翻忒拉格斯的真相?”無名說。
“不,我出城以後,並沒有認同父親。”蒙葛特說,“即使沒有父親的認同,即使看不到黃金之民的笑容,我依然可以幫助父親,幫助黃金王朝。”
蒙葛特看向無名:
“所以我特意來找你的商隊,我要鏟除你們的商隊,哪怕我已經沒有了軍隊,孤家寡人,我也要鏟除商隊,阻止治療惡兆的妄念。”
麵對這赤裸裸的犯罪預告,無名完全沒在意,他還在關注蒙葛特撞過來的事。
“那你怎麼撞到忒拉格斯的?”無名好奇。
“恐怕是拉塔恩造成了隕石的墜落。”蒙葛特說,“飛出城外的時候,我看到他正在往王城飛。哼,不知服從的叛徒,還想入侵王城,殊不知父親已經回朝,他隻會撞得頭破血流。”
“他就是去找你爹的。”無名說,“就是不知道為啥打了起來。”
“找死……”蒙葛特評價道。
無名說:“好了,先別管別人的死活了。”
“也是,我已經自身難保。”蒙葛特說,“你若是要殺我,就動手吧。”
蒙葛特幾乎沒表現出什麼反抗的意誌。
“我怎麼可能殺你。”無名搖頭,“你可是艾爾登之王的兒子,我指望你幫我牽線搭橋呢。”
“你覺得我會幫你嗎?”蒙葛特說。
“再說,不急。”無名轉身離開,囑咐蘭斯桑克斯,“你先看著他,我的新牛還需要再訓,遺忘曲線曉得不?我得嚴格按照遺忘曲線多教育教育它。”
無名把蒙葛特丟給蘭斯桑克斯便離開了,蘭斯桑克斯一隻手撐著臉,另一隻手閑得沒事,就開始捏蒙葛特的惡兆角,摸臉上的熔爐瘤,再擼一會兒蒙葛特的大尾巴。
“士可殺不可辱。”蒙葛特提醒她。
“我殺你幹嘛?你救了我呢。”蘭斯桑克斯百無聊賴得玩自己頭發。
“你不怕被玷汙?”蒙葛特說,“這可是惡兆現象,最為忌諱的幾種褻瀆之一。”
“笑了,熔爐百相而已,玷汙我?瞧誰不起呢。”蘭斯桑克斯嗤笑。
她手指頭戳蒙葛特頭上的惡兆角:
“小弟弟,你是真不知道姐姐我是誰啊。”
唉,糾結太陽的問題糾結了好久,結果昨天晚了。
考慮很久,還是先這樣寫吧。需知太陽並不一定是葛德溫的律法,另一種看法是太陽是更早之前就存在的某種神祇或者法環的形態之類。我這麼寫還是因為覺得法環的天體現象過於唯心且貼合律法,這是有可能的。
而且這樣寫到死王子,也可能會被dlc背刺,但寫到這了,也隻好硬著頭皮先寫著了。順便其實也沒有證據能表明黃金家仨孩子誰是弟弟,我一般默認比較弟弟的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