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妄調情高國舅無趣 鬧學塾曹雪芹辭差(2 / 2)

「你說我姐?」高恆哂道,「她在皇上跟前連個屁也不敢閑放!她沒兒子,還不抵人家即(高佳氏)貴主兒敢說話呢!你說的那欺昏良民橫行霸道的小國舅,是戲上胡他媽捏造的!」阿桂笑道:「你這國舅也夠風流的了,我看你用心公務上頭有限,偷難摸狗的事也不少。」高恆笑道:「去你媽的吧,誰在後頭嚼這種爛舌頭?就有點,也是兩廂情願。我大節不壞,不伸手從庫裏掏銀子,誰敢說我是個壞官?如今說貪官少,鬼都不信,你去各錢莊走走,錢垛得都像小山似的——那是兌過銀票的。如今並沒有這樣的笨驢,直白白地給上司送銀子送金子,聽我說——天不冷你也要披上件新大氅,把銀票塞在裏頭兜裏,去見尹繼善說話,走的時候不言聲起來就走,大氅就『忘』到繼善那裏。下次明保暗保,頭一個準就是你!——不然你小阿桂怎就陞官這麼快?」

阿桂忙不迭笑著擺手,身子趔趄著道:「你別攀比我,我不是這種人,繼善也不是這種人!我說也許你特製這些馬家小月餅,裏頭塞上祖母綠貓眼石什麼的,或者送一副金子做的圍棋子兒,外頭塗上黑白漆,送給傅六爺,升個尚書九卿什麼的,也是易如反掌!」高恆學著阿桂的樣子擺手道:「罷罷,我引狼入室!我不是這種人,傅恆也不是這種人……」

「阿桂,聽說你近日起號叫『佳木』?」笑了一回,劉統勛恢復了正容,問道:「如今訥公去了成都,調度大小金川,到底前線情形如何?張廣泗還像從前那樣麼?」這是件大家都關心的事,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豎起耳朵聽阿桂說話。

前線的情形其實很糟,訥親在成都,張廣泗去了重慶「就醫療病」。南路軍、中路軍現在是偏師,縮在川南貴州,隻管催糧要餉養精蓄銳,紛紛請了好師爺給訥親寫進兵條陳,人人獻計,都自說是必勝之道。成都的三次軍事會議吵得一塌糊塗不歡而散。訥親知道是自己威不昏眾,又不願借重張廣泗,一邊寫信催張廣泗回軍「就地療養」,一邊將自己寫給幹隆川北進軍、川南策應的奏摺和幹隆嘉許的手批下發給各副將以上,並給張廣泗帶去口信,說如不能赴行在共同治軍,自己就要請旨辭職。這才逼得張廣泗「帶醫回成都聽令」。指揮官人心不齊,下麵軍紀不嚴,兵士嘩變的,搶砸商號的時有發生。各地觀察道,監察禦史至四川巡察紛紛向北京都察院告狀,都轉到傅恆虛。但訥親的軍機大臣之職還在兼著,位置還在傅恆之上,傅恆一股腦都轉給訥親。訥親為安軍心,竟不理會。在第四次軍務會上竟一火焚之。弄得各軍更加驕縱恣橫。清軍如此,莎羅奔虛卻愈來愈好,修復了小金川,從雲貴馬幫虛高價購糧備荒,茶葉鹽巴也都準備鱧足。從清兵敗兵手裏還買了二十幾枝火槍,又不知從哪個泥淖裏撈出兩尊大炮,也修好了。建糧庫、造**鬧騰得歡,敵我雙方尚未交戰,士氣、形勢已見高低……但這些都是軍事機密,除了幹隆和傅恆誰都不能告訴。阿桂沉吟了好一陣才道:「現在張廣泗軍門一切以訥中堂馬首是瞻。全軍指揮一統。但那個大草地冬天實在不能走,南邊夾金山,六月也是滿天飛雪,過了十月便封山,糧食根本運不到中路和南路,皇上已經恩準明夏進擊。至於勝敗,除了人事還要看天意,佳木也不敢妄斷。」他頓了一下,說道:「張軍門老了——我是說他的心老了。論歲數他還比嶽軍門小兩歲呢!——他如今什麼都要避諱,敗字,隻能說是『勝』;『安』不許說安,要說『放』;『馬』是『大驢』子;『生』是『硬』。部將們說錯了就敲鞭子。上回他有個門生叫馬子安來拜,師爺看這人名字都是避諱字,犯愁,問我怎麼報?我說你就報個『門眷硬大驢子放勝』就是!——這不是背晦透了麼?」說罷又道:「延清公那邊還有人等著。我們不要泡他,大家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