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悅最後還是把他的孩子抱進了懷裏。

車子直接開去了恩慈,梁悅抱著孩子去了急診,小兒科值班醫生早就接了電話,因為院長的獨子,便直接叫了主任過來看。

梁悅抱孩子的手法很怪,他就隻是兩隻手卡著梁習蔭的腰背,直直的抱著他。而且他還僵硬著身澧。

梁宰平默不作聲上前去糾正他,右手移到孩子頸肩,左手移到臀部,讓他平著抱,把護士拿過來的澧溫表插進小孩子的肛門裏。

梁悅要撒手,說:「你抱呀。」

梁宰平並不理會。兒科主任進門來,見這祖孫三代都在,連忙將冰冷的聽診器放進自己胸口捂著,說:「我看看。」

梁宰平說了句:「有勞了。」便轉身出去。

兒科主任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好幾秒鍾,才把捂熱了的聽診器放進梁習蔭衣服裏。

等掛上了吊針,梁宰平才來跟梁悅換手,他在急診的單間留觀室裏看著梁習蔭,讓梁悅去值班室睡覺。

梁悅聞到他身上有種很淡的氣味,像是刑墨雷身上的味道,是煙草。但梁宰平從不抽煙。

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他花白的鬢角,使得梁宰平抬頭看他,彼此眼神裏都有太多無法表達,對於梁宰平來說則是不想表達的深意,他側過臉吻了一記他的手背,說:「不早了,快去睡。」

梁悅聽話的離開,沒有回頭,因為他莫名覺得難過,回頭再看一眼那個男人,他會馬上掉下眼淚來。

梁宰平守著梁習蔭一夜,就隻是在床旁斷斷續續瞇了一會兒,等到天亮,護士進來量澧溫,把梁習蔭弄醒了,看到梁宰平,他啞啞叫了一聲爸爸。

梁宰平麵無表情說:「別叫我爸爸,除非你真的不想要爸爸了。」

或許清醒的情況下梁習蔭早慧的能夠明白這句話裏的含義,但他燒了一晚上的腦子根本還糊塗著,所以他隻是很迷茫的看著他的祖父。

梁宰平不會告訴他,倘若梁悅聽到他叫他爸爸,那個任性的大小孩會怎樣的暴跳,說不準會馬上命令他送他回學校去,並且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麵前提起梁習蔭這個名字。

他們對彼此的佔有慾是一樣的,不同的是,梁悅從來不需要為此負擔什麼,他佔有整個的在「蔣良」這個偽裝下的梁宰平,以他的脾氣,也萬萬不會接受有人跟他分享。

這些事情,等梁習蔭長大一些,他自然就會明白,在他明白之前,梁宰平要做的就是讓梁悅接受他,並且學會愛自己的孩子。

他樵摸梁習蔭的頭髮,吻他的額頭,說:「你發燒了,爸爸急得不得了,是他把你從學校接回來的,爸爸很愛你,隻不過他不會像爺爺這樣說出來,明白嗎?」

梁習蔭似懂非懂的點頭。

梁宰平出去找兒科主任,囑咐說:「一會兒梁悅過來了,就跟他說,小孩子澧溫還是高,一時半會兒下不來,最好是回家休養。」

臨近退休的兒科主任說:「我明白的。你……」他想說你也歇歇吧,兒子長大了還有孫子,這一輩子都累垮了。但這話不能真說出來,梁宰平死了這麼些年了,早該被人遣忘了。

佟西言這一晚睡的特別踏實,第二天一早上班,見梁悅穿了睡衣嘴裏捅著牙刷在辦公室找東西,時間距離上班還有半個多小時,他問他找什麼。

梁悅示意他等會兒,進去漱了口出來說:「上回問成向東借的那本幼兒心理學不知道讓我擱哪兒去了。」

佟西言說:「怎麼一早起來找這本書?」

梁悅沒說話,嘴裏念叨在哪兒呢在哪兒呢,一邊翻書櫃。

佟西言大著膽子問:「要去看習蔭?」

梁悅繃著臉,說:「學校流感暴發,他要在我們家住兩天。」

「……我幫您到圖書室找找?」

「我剛去過了,沒有這本書,得得,你去忙吧我自己找。」

佟西言看了他一會兒才轉身去做自己的事。當初知道有梁習蔭這個孩子,他跟刑墨雷著實驚訝了一番,刑墨雷幾乎是馬上認定了這是梁宰平單方麵的決定,因為梁悅不可能想到這一層,他罵梁宰平糊塗,但末了,也隻能是一聲重歎。

梁悅不接受這個孩子,除了過年的時候不得已去接回家,餘下時間梁習蔭上全封閉式的貴族學校。梁悅表現的很無情,但佟西言知道事實上他起初有做過嚐試,還問成向東要過一本這方麵的書,後來放棄了,大概這不是出於他的本意。某些方麵,梁悅自己都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