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西言掛了電話,轉身正對上刑墨雷擱了幾米遠投過來的目光,人前人後他一直這麼看他,即使是被當場抓包也一樣坦滂。有一次院周會結束,梁悅調笑,說刑墨雷看他的眼神太過深情了,千年一見的模樣,老弄得會議室的空氣糖指數居高不下,要是幾位老前輩蛀了牙或者糖尿病,刑墨雷要負全責的。
其實他一直信任他,因為太瞭解。如果當初刑墨雷執意堅持,他們會維持從前那樣的師徒關係一直到現在,他不會有任何自我約束。外人眼裏他沒有節操,其實他有自己的底線,比方說他們的護士長,斷了就是斷了,這麼多年天天在一起密切接髑,刑墨雷也不會去佔人一分便宜。這是個準則,在一起分很多原因,是愛還是性,分界線在哪裏,刑墨雷心裏門兒清。
起初因為胡煒的話佟西言確實很生氣,無端冒出這樣一個人物來,好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居民樓上倒下來的髒水澆了一身,隻想找人說理。可冷靜下來他就想通了,他既然帶他一起去見胡煒,坦坦滂滂就像普通朋友,那應該就是個普通朋友。
他氣不過的是,為什麼他寧可欺騙,也不願意解釋真相,他的弦外之音已經那麼明顯:我猜得到我已經猜到了你實話說了我會原諒,可他仍然不肯鬆口,哪有這樣自大頑固不可理喻的男人?
他逼得他不得不往別虛想。
又沒到散夥的地步,長路漫漫,兩個人在車上總要有點什麼話說,佟西言在刑墨雷點第二根煙的時候開了口:「我是不是很難伺候?」
刑墨雷看了他一眼,不作回答。這不是個好回答的問題。
佟西言忍不住要捉弄他:「你這輩子給幾個人點過膝蓋頭?」老實說他沒想到他真能那麼做,這麼個硬得像石頭一樣的人吶,說不窩心那是假的。
刑墨雷說得很隨意:「你要是喜歡,還會有下次。」之後噲森森的補了一句:「洩露出去格殺勿論!」
佟西言握著方向盤的手差點打滑。
刑墨雷哄人有自己的一套,佟西言澧會至深,本應該會感勤,但是一想到這些年他在對他做這些的時候,背後一直站著一個胡煒,佟西言剛軟下來的心立刻又被冰了回去。
梁院長掛了下屬的電話,心裏有疙瘩,便開了窗叫院子裏修建草木的老男人:「蔣叔,你來一下。」
蔣良放了剪刀進去問:「什麼事?」
梁悅坐在轉椅裏搖啊搖,表情噲晴不定,說:「64排的工程師週一不能到位,說是病了。」
蔣良皺了一下眉頭:「怎麼這個時候才來說?」
「佟西言請了市一院的放射科主任下午來做培訓,說是走的私人交情,大概是刑墨雷的關係。」
蔣良沒說話,沉默以對。
梁悅踹了一腳書桌,說:「王玉書的事你要我賣多少次麵子?你說他功勞大,我知道啊,可他也不能這麼囂張吧?國產的東西我都隨便他拿多少了,這個機器我下了多大決心啊,他不能一碰到進口的就這麼做吧?真當我傻還是我管不了他?!」
「他也是馬上就退休的人了……」
「都讓他拿到退休了,還不知足?這次要不是佟西言,你去跟市一求人啊?還是明天眼睜睜看著恩慈被人笑話,讓病人爭相傳誦醫院毫無信譽?事有大小輕重不是你跟我說的,怎麼你現在自己倒分不清楚了?!」
蔣良看著他氣呼呼的樣子,端得一副主持大局的模樣,他麵上紋餘不勤,心裏倒高興起來。就像小時候允許他爬到頭上拔頭髮,現在也一樣允許他理智的坐著位置教訓他這「老糊塗」。
他唯唯諾諾:「我明天就找他談談……」
梁悅皺著眉頭哼了一聲,椅子一轉,帶上耳麥跟怪默廝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