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年三十難得有大雪,晚上刑墨雷請客,在“梅園食府”定了一個大包廂,請了科室沒有回鄉的幾個外地同事,順帶上了佟西言的家人。
刑少駒也放假了,二十一歲的小年輕,眉眼間和父親神似,隻是五官更柔和,這要歸功於刑墨雷的前妻,她非常美艷。
下了車,早早就興竄撲過去抱刑少駒的腿:“小哥!小哥!”
刑少駒抱起她,吧唧一下重重親了她的臉:“美女來香一個!”
“你現在不能香早早了!早早是大姑娘了!”佟早早一本正經戳刑少駒的胸口。
“不怕,變成大姑娘了嫁給小哥算了!”刑少駒逗小丫頭,對佟西言笑:“佟叔您回來啦。”
“還習慣嗎學校那邊?”佟西言從他懷裏把女兒抱過來,敏感的聞到刑少駒身上的煙草味。他瞇了一下眼睛,煙癮也會遣傳嗎?
刑少駒點頭:“挺好的。”
佟西言把女兒交給母親,讓先進去。而後兩個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刑少駒的口氣有些高深莫測,說:“佟叔,你知道我媽為什麼堅持要跟我爸離婚嗎?”
佟西言斟酌了一下,說:“沒有愛,兩個人確實難維繫。”
“那麼你呢?你是離他最近的人,甚至比我和媽媽更親密,你們靠什麼維繫?”刑少駒問的別有所指。
佟西言冷漠地看著他:“這話,有機會你倒真應該問問你爸爸,因為我也很想知道。”
佟西言的手機響了,他瞟了一眼來電顯示上那個字母A,說:“進去吧,他沒耐性等人。”轉身接電話:“……就上來了……嗯,跟我在一起呢……”
一進門就挨了刑墨雷的罵:“操,西北風比年夜飯好吃是吧?”
佟西言笑著說:“嗯,西北風比較有風味。”
刑少駒繞過半張桌子坐到佟早早身邊。
刑墨雷看了看兒子的臉色,側身咬佟西言耳朵:“臭小子沒說什麼吧?”
佟西言用更低的聲音回答:“他問我你幾時給他找後媽。”他怕我變成他後媽。
春節三天照例不排擇期手衍,因此比平時要空閑些。佟西言記得有一年年三十晚上,民工打群架,他跟刑墨雷兩個人一直忙到初一太賜升起,也是那年春節,刑墨雷給他介紹了早早的媽媽,純潔的小家碧玉,隻是誰都沒料到她會有那麼嚴重的心髒病。懷了早早兩個月,他才知道妻子隱瞞了病情,當下就決定拿掉孩子,但妻子執意不肯,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都想把孩子生下來。佟西言覺得自己當時能答應,真的是神使鬼差了。所以後來妻子生早早的時候頭盆不稱難產去世,他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
他不愛她,娶她是因為那是刑墨雷的意願。但是他愛他們的女兒,因為隻有看女兒臉上的笑,他才覺得對得住亡妻。
刑墨雷覺得他害了他,為女方的不厚道刻意隱瞞病情,他在介紹他們認識時。幾乎把女方姑娘念書時每學期每門課的成績都查一清二楚了,卻防不到居然是個病秧子。
所以他也格外疼愛佟早早,一來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女兒,二來,他心疼佟西言。
早早不是母乳餵養長大的孩子,身澧免疫力比別的孩子要差些,時常感冒發燒,佟西言半夜帶她掛急診吊鹽水,一個人抱著女兒坐在空曠冰冷的注射室裏,要多淒慘有多淒慘。這幅畫麵看在刑墨雷眼裏,心裏真不是滋味,於是跟小兒科的急診醫生說好了,佟西言一旦帶女兒來打針,就給他打電話,他過來換他去睡覺。
佟母說,刑醫師你那麼喜歡早早,不如把早早過繼給你當女兒吧?
刑墨雷欣然接受,早早是他們倆的孩子,這想法讓他渾身舒泰。
初一下午帶孩子去外婆家拜年,佟西言對丈人一家一直都客客氣氣。這反倒讓兩位老人很是羞愧。
初二要上班,一早,佟早早就被刑少駒帶出去玩了。佟西言意外看到刑墨雷的車。
“您今天就不用去了吧,有我呢。”佟西言見刑墨雷拿煙,連忙幫他點火。
刑墨雷深深吸了一口煙,扭頭瞇眼看東方金黃的朝賜,從車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他。
“什麼?”佟西言打開來,是條厚實的圍巾,還是燒錢的牌子。
刑墨雷說:“你一年要丟多少條圍巾?”
佟西言摸了摸自己空盪盪的脖子,不好意思地笑。
這是他們相識的第十個年頭了。三十二歲的佟西言穩穩開著車,手摸著柔軟的羊毛圍巾,臉上有自己未發覺得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