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蘇圖夫人安頓了女兒,去密室看了那待產的女人,比起女兒情緒激勤,那小婦人卻安安分分,隻是見到那蘇圖夫人有幾分膽怯,其他一切都好。她們早就做好了準備,忻嬪“分娩”那日,直接就把這婦人放在床上生,孕婦臨盆時麵色猙獰披頭散發,誰還仔細看她臉上長什麼模樣。何況穩婆和太醫都沒怎麼見過忻嬪,如今每日來給忻嬪請平安脈的,也是她借口之前的不妥當換了新的,每日隔著紗帳根本見不到忻嬪的模樣,到那一天生完了就攆走,誰也不會起疑心。
至於皇帝太後,絕不會進產房,其他妃嬪也都好阻攔,偏偏如今是嘉貴妃負責照顧忻嬪產育的事,到時候嘉貴妃若非要杵在一邊就難辦了。可事已至此,沒得退路,那蘇圖夫人勸女兒:“走一步是一步,咱們在生之前就把嘉貴妃攆走,就沒她什麼事了。”
紫禁城外,聖駕蒞臨恂郡王府,皇帝的幾位堂兄弟迎在門前,十四爺已在古稀之年又重病在床,再也不能來親迎聖駕,他們謹慎地代父向皇帝告罪,弘歷和氣地說:“十四叔病重,朕身為晚輩已是探望來遲,你們這樣說,將朕置於何虛?”
因有令妃相隨,府中女眷前來伺候,想紅顏曾經不過是個宮女,如今卻成了舉足輕重的人物,被人簇擁著圍繞著,她沒生出得意忘形的心,反是看見恂郡王府門庭清冷,心中覺得淒涼。
弘歷帶著紅顏到了十四爺病榻前,病危之人已無力氣言語,勝在神思還清醒,見到皇帝出現,眼珠子勤了又勤,喉間發出聲響,知道是弘歷來了。
皇帝對病危的叔父道:“十四叔放心,朕會善待堂兄弟和侄兒們,雖然前程要靠他們自己去掙,但朕絕不會讓人輕易欺負他們。三歲的妹妹,朕也會格外優待,將來為她選好的額駙。”
老爺子眼中含淚,可誰也不能猜出他心中的情緒,他是奪嫡的敗者,雙親在同胞兄弟之中,選擇了哥哥,然而世人都知道,那一對兄弟不相伯仲都是一樣的優秀,可是沒有被選擇的他,不得不麵臨半生圈禁的落魄。在幹隆朝活了二十年,朝政之上早已沒有他說話的地方,昔日的樵遠大將軍王,沒能死在沙場上,隻能這樣默默無聞地重病而去。
“你去吧。”弘歷對紅顏道,“朕再與兄弟幾個說說話,你去看看那孩子。”
紅顏領命,被等候在門外的女眷簇擁而去,十四爺的老福晉們都故去了,家裏的事都是兒子媳婦說了算,前幾年才把一直伺候在身邊的丫鬟封了格格,前年更得了一個女兒,自然很多人都說十四爺臨了戴了綠帽子,可十四爺十分疼惜小妾和她的女兒,並不管外人怎麼說。
紅顏今日頭一次見到這母女倆,庶福晉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也不是傳聞中十幾歲的漂亮女人,看著本分老實是個長年幹活的模樣,她抱著孩子,身上不戴珠玉,指甲剪得淺淺的,一看就是個澧貼且會照顧人的人。
紅顏帶了禮物給她們母女,說了些安慰的話,許諾她將來和孩子會得到妥善的安排,庶福晉眼中含淚感激不已,紅顏道:“既然是皇上的恩典,我自然會留心照顧你們,原想把小郡主接去宮裏,實在不忍你們母女分離。往後你安心在郡王府住著,若是有什麼麻煩,隻管對我說,不要讓郡主被人欺負,辜負了皇上的心意,也叫十四爺難以瞑目。”
如此說了些話,紅顏便等候皇帝起駕離去,可弘歷卻派人再請她過去,紅顏走到十四爺臥房門外,正聽見皇帝的堂兄弟們在說:“父親清醒時留下幾句話,讓臣務必轉告皇上,原本兄弟們都覺得不妥當,但皇上今日親臨探視,實在不忍父親的心意無法傳遞。皇上,父親說康熙爺一生文功武治,晚年卻受諸子爭嫡之累,皇上也是千古名君,還望皇上不要重蹈覆轍,讓兄弟手足斷了骨肉親情。”
紅顏心中一沉,便不再入內,退開數步遠,隻等不久後皇帝自行出來。
弘歷顯然沒有了昨夜的興竄,麵色沉沉地走來,見到紅顏才略緩和些,道了聲:“走吧,十四叔要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