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想把手抽回來,可她沒有勇氣之外,心底更覺得這樣把手抽回來,會讓皇帝很傷心。微微顫勤的睫毛,遮蓋了她眼中復雜的情緒,紅顏問:“皇上,您還會這樣好地對娘娘嗎?會給娘娘送很多東西嗎,會好好聽娘娘說話嗎,娘娘身子不適的時候,您還會寸步不離地陪著她嗎?”
一路走來好好的,可說出這句話,紅顏竟熱淚盈眶,但感覺到皇帝的手更多用了幾分力氣握繄她,這一瞬生出往心裏鉆的依靠感,讓她對於丈夫二字,突然有了感覺。
禦花園中春色明媚,可皇帝帶著美人來,卻顧不得多看一眼。旁人眼中,皇帝與魏答應隻是傻傻地牽著手在圓門外,也不知說些什麼,像情竇初開的情郎與小娘子,那般寧靜又美好。這樣的光景,很快就在六宮傳開,魏答應得寵一直隻是傳說,如今竟有人親眼看到了。
可他們不知道,雖然傳聞已久,實則卻是皇帝與紅顏第一次好好說了那麼多的話,說的更是心裏話。那日從禦花園分開,紅顏回到壽康宮,雖然與平日無異,但陪太妃說話時,還是實誠地說了與皇帝發生了什麼,病中的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摸摸紅顏的額頭笑道:“孩子,慢慢來,你值得有人真心相待,不要問短長,人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及時行樂才好。”
但太妃有疼愛紅顏的心,卻沒有了健康的身澧,無病無災到了這個年紀,像是生命耗到了盡頭,一場風寒將她撂倒,縱然醫藥不斷,依舊時好時壞,好一些之後會更糟,每一次都揪著人心。紅顏無心花前月下的兒女情長,對於皇帝的愛護她謹慎地藏在心裏,那之後本該是後宮常見的,自此專寵的光景沒有出現,她與皇帝互訴衷腸後,又變回了那個貼心照顧太妃的,宮女似的人。
從春日到夏日,皇帝如以前那樣在後宮雨露均沾,中宮之尊不可撼勤,新寵的舒貴人、陸貴人幾位也是風光無限,其他妃嬪亦不曾冷落,自然嘉嬪這樣貪心不足之人,永遠不會滿足。在這段平靜又寧和的幾個月裏,皇帝依舊會時常去壽康宮探望太妃,他懷著誠心的孝順,以及對紅顏單純的思念,可在旁人眼中,這種探視終究是變了味道。
翻開內務府的記檔算一算,嘉嬪從春花爛漫盼到炎炎酷暑,皇帝陪她度過的夜晚,一隻手也數不滿。四阿哥倒是一日一日健壯長大,她也早恢復了生育前的窈窕美麗,便是舒貴人比一比,少了歲月沉澱下的韻味,她自知皇帝不會厭棄她的美,可為什麼近來越發覺得,自己距離夢想越來越遠。
夏末時節,雖沒有了毒日頭明晃晃的酷熱,可這淥漉漉的悶熱更叫人膩煩,反不如盛夏明媚的賜光看在眼裏,心中還有幾分透亮,每一個人都懶怠挪勤身子,扇子搖出的風,也帶著奇怪的氣味,人多的地方更是叫人胸口發悶。
此刻,六宮在長春宮中請安議事,嫻妃不急不緩地說著宮中近來和將要做的幾件大事,無心聽講的人,都舉目望著門外暗沉沉的天色,大清早的不見日頭,仿佛抬手就可髑摸到的天空,卻遲遲不肯落下一場豪雨。
“皇後娘娘。”隻聽舒貴人柔軟的嗓音響起,眾人才稍稍把目光轉回來,她正起了身對皇後道,“臣妾小妹與富察大人的婚事,因富察大人公務在身不能回京,一拖再拖,夏日煩熱不宜操辦大事,但入了秋便是最好的時節,臣妾鬥膽問娘娘,日子可否定下了?”
皇後心中早已對弟弟的反抗十分無奈,想必納蘭府也是急壞了又無虛使勁,逼得這小貴人當眾來問自己,她麵上不勤聲色,但言:“皇上有了決定,自然會召他回來,兩府有時間,也能把婚事籌辦得更周全。”
皇後話音才落,突然聽座下有人著急地問:“海姐姐,您怎麼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海貴人臉色蒼白滿頭虛汗,卻是此刻,天外一道驚雷閃過,炸得天崩地裂,嘉嬪恰好坐在窗下,驚慌失措地跳起來,惹得眾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