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特來乞化。救出此女,娘娘無限功德!」娘娘笑道:「這粘太太十分難說話,如今和我結了寺裏香會,他還無兒,因此綉幡進香,上了一百兩的布施在我這疏頭上。我就請他來說,到那日去進香,叫他去剃度,還算他一百兩布施,給他做個圓滿的齋兒便了。」說畢,福清、蓮凈磕下頭去,謝了,高聲念「南無無量壽佛觀世音菩薩」。送出府來,娘娘使人去請將粘太太來。那時東京,兀朮即是金主一樣,那敢不依。即時回去,做了一套僧帽僧衣,換了鞋襪,不等進香即傳了福清、蓮凈來,在佛堂裏,當麵看著剃凈了光頭,穿上僧衣,起個法名梅心,謝了太太而去。正是:愛水波濤今曰定,欲河煩惱一時消。
袈裟披上見空王,洗盡鉛華木棉香。
自是木兒難上馬,故教石女不逢郎。
然因閉口仍含粉,蜂為辭春免褪黃,
莫學拈花拋豆蔻,摩登不許更同床。
看官到此或說,前集金蓮、春梅瀅惡太大,未曾填還原債,便已逃入空門,較之瓶兒似於瀅獄從輕,瓶兒亡身反為太重。不知前世造惡與今生享用,原是平算因果的。瓶兒當日氣死本夫,盜財貼嫁,與金蓮、春梅瀅惡一樣,後來托生在袁指揮家,為富室之女。及到李師師家,嬌養成人,真是珠翠叢中長大,綺羅隊裏生成,又得了浪子鄭玉卿偷寒送暖,暮雨朝雲,吹的彈的、吃的穿的,受盡三春富貴,這金蓮、春梅,生在窮武職家,孤寡流離,窮了半世,卻又不得遇個丈夫,半路裏受盡折磨,橫遭惡疾,守了空寡,將他惡報已還其大半。因他悔心出家,佛法因果,原有增減,因此引他懺罪消災,再修他本來麵目。後來瓶兒雖死,即化男身,這金、梅二女,雖已成尼,三世女身,才得成男,以分別瀅根的輕重,在後案三世輪迴上,不題。
單表劉瘸子在鞋店隨著丈母度日,妻子又出了家,自己又無歸落,一身殘疾,也要尋個結果去處。那日上大寺前閑行,隻見圍了-群人,也有坐著的,也有立著的,中間一個道人,生的古貌長髯,戴著一個箬笠,身穿百衲道袍,黃絛草履,手執漁鼓、簡板,正唱道情哩。瘸子分開眾人挨入裏麵,和這眾人席地坐下。隻見這道人將漁鼓打了一回,走上幾步道:「今日貧道說一回莊子嘆骷髏的放事,乞化些錢,乞化些錢米,助貧道途中一齋。」放下蒲團,即將簡板先敲幾下唱道:先有《鷓鴣天》為證——(唱)景物驚心嘆隙駒,百年傾覆後先車。雲山滿目真堪樂,富貴到頭總是虛。沽一醉,問樵漁,優遊山穀更何如?閑將幾句法生話,編作骷髏一卷書。
(說)昔日戰國初,有一隱士,姓莊名周,道號南華真人,本貫唯陽人也。自幼讀習經史,曾為周朝漆園小吏。因妻喪,鼓盆而歌,棄職歸山,隱於終南山穀,著有《南華真經》,世傳《莊子》。在山修鍊多年,成其仙道。一日,與道童說:「我和你深山苦煉,雖得了丹道,不到凡間濟度眾生,也不能般完這三千八百陰德之功,隻做得地仙,見不得大羅玉帝。今日和你上洛陽走一道,看有何人可度。」有《西江月》為證:(唱)我把世人嗟嘆,不如訪道修仙。布袍衲襖勝羅錦,漁鼓簡極為伴。飢食山中野菜,渴飲澗下清泉。我今功行滿三千,暫向人間遊玩。
(說)行至浴陽地方,荒郊野外,隻見一堆骸骨暴露在地,不由莊子傷心感嘆。詩日:路逢骸骨在荒丘,莊子傷心兩淚流。
你是何人親與故,隻為生前不肯修。
【耍孩兒】(唱)「我向前細細尋,又退後默默思,可憐你三魂五髒無蹤跡。隻見飢鴉啄破天靈蓋,餓犬傷殘地閣皮,模樣兒真狼狽。映斜陽眼中晴陷,受陰風耳竅風嘶。
「莫不是男子漢、婦女身、老公公、少小兒,住居何處何名氏?莫不是他鄉外郡風流客,百姓軍丁匠灶籍,因何死在荒郊地?也是你自作自受,今日裏誰哭誰知。
「莫不是把錢財離故鄉,為功名到這裏,時乖運蹇逢奸輩?莫不是持刀自刎因爭鬥,久病難調少葯醫,在此誰來替?隻落得朝攢螻蟻,夜伴狐狸。
「莫不是因貪杯喪了生,為戀色害了己,分財競產閑爭氣?或是因奸鬥恨風流死,賭博宮司吃盡虧,或是犯法遭刑係?莫不是饑寒少救,遇陣臨危?」
(說)「骷髏,將你男女姓名問道,並無一言回答,想是說不著其中詳細,將你生前經營買賣問你幾句:「莫不是貧居陋巷中,藏身村野裏,種瓜賣菜編鞋履?莫不是讀書守分甘貧餓?莫不是買賣經商遇劫賊,或是遊客高人侶,辜負了陰陽占卜,收拾起書畫琴棋?